怪花還在咆哮着,它像是蜈蚣又像是青蛙的百雙腳蹼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其後,朝着場上僅剩的兩個人猛沖而來。
“啊啊啊!它來了!它來了!”威勒終于喘出一口氣,他拼命地大叫着,揪住艾忒爾明顯缺了一塊的衣角上下前後左右地亂晃,想要抓住艾忒爾倉皇出逃,但是卻一頭栽倒,摔了個四腳朝天。
艾忒爾還站在那裡不動,密密麻麻的雨水打在他的臉上,沖淡了空氣中無處不在的腥膻氣味。
面前的怪花是曆史上從未有過記載的地獄怪物,照理來說是非常值得研究的物種,但是——
艾忒爾用袖口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它的味道實在是太沖了。
怪花無比逼近艾忒爾,它如刀鋸般的葉片即将割斷飄飛的長發,口齒中的舌頭花蕊因為可以進食而亂顫,粘稠的血色涎液淅瀝地落下。
艾忒爾猛地彎腰,身體一扭,就閃到怪花的後側,距離怪花八九十步遠。
怪花吼叫着,充當舌頭的花蕊因為生氣而顫抖地更加厲害,張着無比巨大的嘴,就要将跌坐在原地的威勒一口吞下。
威勒隻感鋪天蓋地的腐朽臭味,把他整個人都淹沒其中,他抱着頭,試圖躲避被怪花生吞的恐懼。
“咻!”
一根平躺在地上的法杖遽然飛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紮進怪花的咽喉之中,釘死正在發顫的舌頭花蕊。
怪花驟然吃痛,咔嚓一聲瞬間合攏了嘴,在花瓣扭曲地蠕動的時候,隐隐約約可以看見法杖突起的地方。
位于上層的花瓣咯咯地鈍響,其後,霍地一聲,那片位于最上層的花瓣撕開開兩個□□,帶着藕斷絲連的血肉,作為新生的眼睛。它晃動着腦袋,那兩顆□□四處掃視着,突然,它的視線停留在後方,直勾勾地盯着曾經傷害自己的人。
緊接着,它由殘肢肉塊組成的喉嚨發出一聲嘶吼,仿佛是老人、男人、女人和小孩同時發出的齊聲尖叫,摻帶着絕望無比的怨恨,它無數雙腳蹼快速地拍地,急遽前沖。
俨然已經将艾忒爾視作唯一的獵物。
不死不休。
威勒從抱着腦袋的雙臂中探頭而出,小心翼翼地看着怪花的動靜,同時看見怪花已經放棄了攻擊自己,轉而一味攻擊艾忒爾,怪花狂亂的綠葉飛舞着,在加工廠的外壁上留下森森刀痕。
他隻感覺自己沉寂已久的心砰砰地亂跳,他揮舞着手臂大聲呼喊。
“喂!小心!”
威勒嘗試着将怪花的注意力拉到自己的身上,但很可惜,他失敗了,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怪花朝着那個不知道姓名的人撲去,讓威勒感到幸運的是,那個人并沒有被怪花吞進腹中,威勒看見一人一花移動着,直至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等到對方的蹤影徹底消失不見,威勒這才從恍惚中蘇醒,發現身邊環境的變化。
一層薄薄的血色濃霧彌漫在空氣之中,很薄,但又很濃,讓他看不清近在咫尺的房屋,當他伸出手,能看見那層絲絲縷縷的霧挂在他的手上,凝成滴滴血水。
“滴、答。”
腥臭的涎液滴落在地上,艾忒爾受不了那股糜爛的臭味、想要擺脫怪物的糾纏,但是他已經拉滿了怪花的仇恨值,讓那朵花對他窮追不舍、死咬不放。
橡木加工廠的燈火早就滅了,裡面的犯人與獄卒不知所蹤,隻剩下棟棟原木林立,尖銳的利器也被随意地放置在地上。
工廠裡沒有人,安靜到了極點,隻剩下怪花的腳蹼拍地聲和涎水滴瀝的聲音,黑夜般的深色吞沒了一切光亮,恍惚間看過去像是鬼影重重。
逐漸的,不知道是不是怪花幼兒般的大腦意識到了自己移動的巨大聲響,那腳蹼拍地的聲音慢慢消了下去,它的涎液也不再滴落。
艾忒爾藏在加工廠房間裡,脊背抵在書櫃上,衣服上的雨水早就被他用魔法烘幹,他随便找了房間裡一條幹淨的圍巾圍在自己脖子上,用來捂住自己的口鼻以隔絕怪物的腐臭味,将一根沒有畫上黑色曼陀羅花紋的半成品法杖作為自己施法的工具。
懸吊在天花闆上的原木被碰到,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閃電在此刻劃破天際,映出房間入口一道巨大的黑影。
魔法的炫光在此刻突然迸發,熾烈的火球灼灼燃燒,在法杖上點燃,朝着突如其來的黑影猛撲而去!
暴起的火光徹底照亮房間與走廊的交接處,終于填充那道黑影身上巨大的輪廓。
那是一個人,一個足夠眼熟的人。
艾忒爾反捏法決,威力巨大的火球突兀消失,隻餘灰燼點點,夾着火光緩緩飄落。
他将法杖收攏在袖間,看見了意想不到的人,但又有點意料之中,“卡納斯。”
卡納斯用左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像是對自己差點被火焰燒焦這一點毫不在意,他站得筆直,讓人看不出流血的傷口還殘存在他的左肩上。
他湛藍的眼睛在黑夜中似乎發着光,“嗨,我們又見面了。”
卡納斯指了指窗外,方向正好對着怪花出現的位置,“我剛才聽到了很大的動靜,所以想來看一看,沒想到遇見了你,真巧!”
艾忒爾:“嗯……是挺巧的。”
他的餘光好像掃到了卡納斯身後的東西,那根沉寂一時的法杖再次出袖,狂風卷起袖口獵獵。
“小心!”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