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能怎麼辦呢。

他也算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曾經流竄在各大城邦裡，什麼事情沒見過，但是現在多隆城發生的這一切……

他還真沒見過！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沒什麼大不了的。

喬利往瘦高個的背上砸了一砸，“這是個糊塗蛋，你們别當真，他剛剛說的話都不是他真實的想法。”

“哈？”威勒尖銳地質疑着，“如果剛才那些話不是他心裡想的，那我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位威勒你冷靜一點，”喬利粗犷的嗓音音量很大，卻偏偏叫威勒冷靜，“我們隻不過是在想……倘若新多隆城的領主能為他的臣民提供一點庇護，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小幫助，我們絕對誠心誠意地尊敬您、服侍您。”

明明是虬結大漢，喬利用的卻是文绉绉的奉承話，配合他面上的谄媚，看上去簡直不堪入目。

威勒小聲地抱怨着，“剛剛還說艾忒爾管得太多，你們真的是難以揣測。”

卡納斯抱臂看着這場鬧劇，不想歎氣，隻覺得可笑，“不過是先硬後軟，剛柔并濟而已。”

卡納斯覺得自己永遠也不會明白艾忒爾為什麼會對這種人抱有希望，還說連他也抱有渺茫的希望。

艾忒爾皺眉，“我沒有說過我會當新多隆城的領主。”

他察覺到自己先前好像忽略了什麼，或者說是聽見了什麼但又有意識地過濾掉了，艾忒爾轉頭去看躲在他身後的、正在叽叽喳喳的兩個人。

卡納斯和威勒。

剛剛還覺得郁悶或者是不屑一顧的兩人面上表情瞬間僵了。

卡納斯果斷地把威勒推了出去，“是他，是他說的。”

威勒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用手指指着自己，“是、是我？”

卡納斯：“沒錯，是你。”

艾忒爾放棄了自己的糾結，他轉回了頭，笃定地說：“我不會當多隆的領主，也不需要你們的尊敬或者是服侍。”

他的視線掃過以三人為中心的一圈圍觀者，最後落回到喬利的身上。

“喬利，西方第五城人士，先後在西三城、西五城、中八城等十座城邦犯下偷竊的罪行，總計黃金五斤、銀器二十六斤，包括西五城大祭司頭頂的一顆孔雀綠尖晶石，被判處終身監禁，已經在多隆城服刑十三年。”

喬利臉上的谄媚突然斷了，愠意湧上面龐，他的腦子卻比任何人都要清醒，他已經見識到了艾忒爾的本領，沒有妄自行動。

“你不願意當就不願意當，揭老子老底作什麼。”

“事實上你是一個吟遊詩人……即使有很多人都不會相信這一點，作為吟遊詩人的你憑借着勇猛過人的武力而無視異獸的威脅，遊走在各大城邦之中，卻不會在一個地方多加停留。”

艾忒爾一邊說着，一邊一步步向前走，每一步都踩進了喬利的心底。

“而包括西五城大祭司在内的高官權貴們也看中了這一點，他們将金銀珠寶收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隻需要推出一個外表内在本來就截然不同的人作為替罪羔羊。”

喬利的愠意突然消了，他目瞪口呆，所有的怒意都好像被戳爆的氣球一樣飛遁上天，“你怎麼……”

艾忒爾錯開喬利的視線，他拂掉喬利摁在瘦高個後腦勺上的手，蹲下身去與其平視。

“羅伊，多隆監獄城小隊長的表弟，借助着兄弟的地位而在多隆監獄城當上了獄卒，但卻隻是跟在自己兄弟的後面當一個應聲蟲，最後幫兄弟頂殺人的罪責，而從獄卒變成囚犯。”

瘦高個不斷掙紮着的動作突兀的停了，就好像是一條被人從水裡撈上岸的魚，終于停止做無用功。

艾忒爾站起來，他的視線每落到一個人的身上，嘴中就說出一個人的罪責，那被刻錄在惡魔契約上的虛假的罪責。

沒有一個冤枉的人不會在自己的罪責大白于天下的時候而心生感動，悍然的目光緩慢消退，同時虎狼也會變得溫順。

艾忒爾最後說：“如果你們認為可以繼續呆在新多隆城，那就留下來，如果不想留在這裡，我會将你們送進臨近的弗洛城，我不會幹預你們的選擇。”

等艾忒爾說完，他轉身離去，穿過衆人如流水一般避開而敞出的空隙，把衆人從黏着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摘離，往自己在新多隆城的住址走去。

沒走到一半，在爆發沖突時一直貫徹沉默是金這一要點的卡納斯竄了出來，“你把契約上的名字和事迹都記下來了？”

艾忒爾點頭。

卡納斯笑着說，一點都看不出他先前保持着沉默，“那我的呢？”

艾忒爾好像在看傻子，他終于沒忍住翻了一個白眼，“你的是第一張。”

卡納斯托住自己的臉，“那我算是幸運的咯？”

他斂下眸中所有的陰翳，擡起眼時隻有澄然的率直，“要我呆在這裡十三年才遇見你，連我都不知道我到時候會變成什麼樣子。”

卡納斯一拳砸向自己的掌心，他伸手把自己的眉毛和眼角統統向上拉長，龇牙咧嘴，“說不定會變成滅世大魔王。”

艾忒爾一巴掌拍了下去，蓋住了卡納斯的不在意的嬉笑表情。

“不要提不可能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