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竹煞有介事地将手指搭在他的腕上,靜止不動。
拓跋蒼木的盯着那白皙指尖,比死人骨頭還白,吃什麼長大的。
他能感覺自己心底的躁郁正在消散,這次的時長減少了,以往都是他一個人硬撐着熬過去,一熬就是幾天。
最初也不是沒讓族裡的醫者看過,但都看不出什麼,隻有他自己知道那斷斷續續的折磨。
為什麼?是因為如今身邊的沈玉竹嗎,真的就如此簡單?
拓跋蒼木生性多疑,如若不是昨天他才第一次見到沈玉竹,他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提前給他下毒想要操控他。
即使現在,拓跋蒼木也有這個念頭,在沈玉竹注意不到的地方,拓跋蒼木審視的目光已經将他裡外照了個遍。
沈玉竹察覺後擡眼,眼眸清澈見底,黑溜溜的眼睛眨巴了兩下,“看我做什麼?”
拓跋蒼木偏頭,“......沒什麼。”
可惜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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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竹的眉頭緊蹙,并非是他診治出了什麼不治之症,恰恰相反,從脈象上看,拓跋蒼木沒有任何問題。
沒有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哪有正常人的肌膚會如此發燙卻又沒有發燒的?
沈玉竹憂心忡忡地收回手,“我診治不出,你真的沒有哪裡不舒服的地方嗎?”
這人剛才分明就在隐忍疼痛,偏偏又要裝成沒事人的模樣。
“沒有。”拓跋蒼木依舊回答不變。
沈玉竹突然意識到,拓跋蒼木不信任他。
他慣來對人際關系較為遲鈍,不在乎别人對他的态度,因為那都是别人。
對于自己人,沈玉竹很是在意。
可究竟是什麼時候起,他開始将拓跋蒼木歸納進自己人範圍的?
是在知道自己重生是為了幫助對方的時候?還是知道自己的性命與他相連的時候?亦或是第一次見面時靈魂先一步認出對方的時候?
但他不該這樣自以為是的把拓跋蒼木歸為“自己人”,由此帶來的失落感更是不該。
拓跋蒼木沒有義務承擔他單方面的失落。
他生來嬌縱,但絕不是不講道理之人。
“好吧,我知道了。”
話雖如此,沈玉竹輕歎口氣,他分明是為了拓跋蒼木而來,可現在他甚至沒有做到讓對方信任他,還真是失敗。
看來與之交好的任務的确很有必要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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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竹的沉默與低落在拓跋蒼木的眼中是生氣的表現。
見狀拓跋蒼木有種果然如此的念頭,就像北狄人,無論他為他們做了什麼,隻是因為他是被撿來的野孩子,就始終被排斥在族群外。
所有人都會離開他,正如将他抛下的從未謀面的父母,還有他一直當做朋友的牧仁。
既然如此,這些人又為何剛開始的時候要接近他。
還有賽罕,賽罕如今肯定也很後悔為什麼當初要将他撿回來吧。
沈玉竹發現拓跋蒼木放在桌案上的手突然緊握成拳,還有越握越緊的架勢。
表情也很不對勁,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沈玉竹伸手,一根根地掰開拓跋蒼木握緊的手指,可惜掰不動。
“喂,你這樣太用力會流血的。”
拓跋蒼木回神,依言松開手指,“不勞煩殿下擔憂。”
沈玉竹低頭看着他攤開掌心裡的指甲印,就剛才那一小會兒的功夫,手心裡已有了血痕。
他猶豫片刻後問道,“你是不是不開心?”
拓跋蒼木聞言,下意識想嗤笑幾聲,這人懂什麼?這世間種種,哪能用不開心就能囊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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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竹的手指突然摸索到衣袖裡時常帶着的金瘡藥,柳青總喜歡在他的衣袖裡塞些藥盒,以備不時之需。
這下派上用場了。
沈玉竹從袖口中拿出藥瓶給拓跋蒼木的手傷上藥,但是動作太過笨拙,藥粉都沒抹勻。
“這點小傷不用上藥。”拓跋蒼木不自然地想抽回手。
沈玉竹不贊同地按住他的手腕,“都流血了怎麼會是小傷?你别動,聽話。”
沈玉竹從前在宮中的時候,由于太過孤單,他總喜歡養很多的小動物。
有時候遇到調皮的上蹿下跳把自己折騰受傷,他也是像這樣溫柔地為它們包紮,讓它們聽話别動。
出口後沈玉竹才自覺失言,怎麼習慣性的就把對方當成受傷的動物了,他悄悄瞥了眼拓跋蒼木,還好對方沒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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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蒼木看着手心深深淺淺連藥粉都沒抹勻的“上藥”,視線上移,滑過沈玉竹緊抿的唇和專注的眼。
這點力道制不住他,他若是想,輕而易舉就能收回手。
可他隻是不留痕迹地偏頭,感受着手心因為指腹滑過的顫栗癢意。
笨死算了,上藥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