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竹不确定拓跋蒼木是不是認真提議,或許隻是托詞,再加上拓跋蒼木作為首領應當很忙,極有可能隻是在同他說笑。
将自己說服後的沈玉竹繼續安心地躺在榻上,躺倒前他還不忘問一句拓跋蒼木,“你上藥了嗎?”
拓跋蒼木方才去找了幾個部下商量布置,自然還未。
他面不改色地颔首,“上過了。”待會兒就去找賽罕。
“你要是還沒上藥,我可以将我的金瘡藥拿給你用。”
沈玉竹聳聳肩,顯然沒信,裹着被子躺在床上休息,側頭向拓跋蒼木說道。
沈玉竹躺在榻邊的緣故,柔順的長發順着榻邊往下垂落,床榻的高度很低,眼見着就要落在地面上。
拓跋蒼木看着那幾縷發,原本想要離開的腳步一轉又倒回,伸手将沈玉竹的被子一裹,把人團起來往裡面一滾。
莫名滾了兩圈的沈玉竹:......?
沈玉竹身上的被子抵到床邊後停下,他茫然地眨眨眼,費力地從裹成一團的被子中掙紮出來,拓跋蒼木早已不見人影。
他瞪了眼門口的方向,拓跋蒼木這個幼稚鬼!
*
拓跋蒼木找到賽罕的時候,他正和都蘭坐在一起煮茶。
都蘭看到拓跋蒼木後朝他一笑,“首領也是來喝茶的嗎?坐着吧。”
拓跋蒼木和他們面對面坐下,接過都蘭遞來的茶杯。
賽罕在旁邊剝着花生,頭也不擡,“首領是找我有什麼事嗎?”
“既然你的計劃已經達成,那便可以讓那些去分散部落‘探親’的族人回來了。”
拓跋蒼木抿了口茶,他不懂茶,隻知道沈玉竹帶了不少中原的茶葉過來,應當是很喜歡。
草原上的茶葉不多,但他知道賽罕收藏了不少雪山腳下的芽尖,待會兒可以去對方帳篷拿幾罐給沈玉竹嘗嘗。
“哦?首領說的是誰?”
還不知即将被嚯嚯的賽罕依舊專心緻志地剝着他那花生,他明知道拓跋蒼木說的是牧仁,卻非要人說出來。
拓跋蒼木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他無奈地看了賽罕一眼,“牧仁他們。”
聽到這裡,都蘭适時地開口,“我方才聽賽罕說了首領與牧仁之間的事,牧仁那是心急了才信口胡說,首領何必與他計較。”
都蘭一頭白發,雖已年邁,但看得出精氣神依舊很好。
她的拐杖此時被她靠在椅子旁,拓跋蒼木知道那看似尋常的拐杖,折斷抽出便是一把軟劍。
拓跋蒼木還記得在他小時候,都蘭曾是北狄最勇猛的女将,隻是後來才逐漸退居幕後。
“那是胡說麼?”拓跋蒼木說完,都蘭就重重地将杯子放下。
“那怎麼不是胡說?”都蘭蒼老的面容上,雙眼依舊銳利。
“首領是賽罕帶回北狄的,自小在北狄生長,當年老一輩的家夥都曾抱過首領,首領怎麼會不是北狄人?”
拓跋蒼木啞然,這時,賽罕總算剝好了最後一顆紅皮花生,他将桌上一顆未動的花生用手一捧,堆到拓跋蒼木的面前。
“還記得嗎?你那時候小,挑食的不行,就愛吃花生,那會兒我專門挖了塊地給你種上一片花生,剝了給你裝在袋子裡,最後你吃到不肯再吃,厭惡了好幾年花生。”
賽罕說着過往,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
這番話也勾起了拓跋蒼木的回憶,他拈起一顆花生吃下,滋味和小時候不再相同。
有些地方倒是沒變,比如這依舊是賽罕給他剝的。
被這兩個長輩圍着,拓跋蒼木心裡難得生起了一股傾訴的念頭,就像是不開心可以找家人告狀的孩童。
他知道了這兩人的目的,是想來給他解開心結。
拓跋蒼木長得高大,實際也不過剛過十八,若是自小生在富貴家中嬌養着,在成家立業之前,也正是任性頑劣的時候。
“......以前我與同輩族人射箭的時候,你們當時都在場,你曾親口說,‘你們就連初學射箭的拓跋蒼木都比不過,真是妄為北狄人’,這句話不就是将我與北狄人區别開來麼?”
賽罕聞言恍然大悟地看向都蘭,眼神示意,原來就是你當年埋下的禍端!
都蘭被拓跋蒼木質問的一噎,她想了想,那時候的事都是十幾年前,她實在是想不起來了,但她絕不是拓跋蒼木以為的那個意思。
“首領定是誤會了,我那話的意思隻是為了鼓勵鞭策其餘在場學習的小輩。”
“原來如此。”拓跋蒼木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他隻是簡簡單單的将此事記了十幾年罷了。
得到答案後的拓跋蒼木淡定地繼續吃着花生喝茶,任由旁邊兩個老人抓耳撓腮地思索如何解除誤會。
壞心眼的拓跋蒼木也不回應,将花生吃完後飲盡最後一口茶起身就走。
徒留身後兩個掐了幾十年都不對付的都蘭和賽罕互相埋怨、翻起舊賬。
*
拓跋蒼木渾身輕松地回到帳篷,看到榻上正閉着眼熟睡的沈玉竹時,他下意識放輕腳步。
睡着的時候倒是老實。
拓跋蒼木端詳了片刻後,将沈玉竹睡夢中嫌熱踢開的被子又給他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