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浸濕劉海,緊貼着祁好的額頭,身後人揪着她被雨水打濕發澀的頭發。
“呵,”祁好聽見她在冷笑,“這麼多年,你頭上的疤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醜。”
四周響起刺耳的嘲笑,祁好身體止不住戰栗。
身體早就冷的發僵,寒意從心底升起,唇齒間充斥着冷氣。
“都是老朋友,我不為難你,你去給她道個歉。”楊沂夾着的煙指向站在最前面的新認的妹妹。
祁好撩起眼皮,看向手指向的方向。
女生身上披着校服,雙臂環抱着,眼神裡帶着驕傲和不屑,正一臉的得意的看着她。
祁好記得她。
祁好似乎沒聽到楊沂說的話,看了一眼女生就移開視線,一臉的雲淡風輕,讓人忽略額角的血迹。
女生見祁好不聽話,面色鐵青,臉上有些挂不住,上前推了腦袋一把:“喂,跟你說話沒聽見?”
力氣不小,祁好覺得腦子更渾了。
女生欺身向前,還想伸手,被楊沂攔下。
“别弄得太難看,明天上學怎麼交代?”
女生明顯不滿:“楊姐....我男朋友.....”
話沒說完,楊沂給了她一記眼神警告:“你自己知道怎麼回事。”
女生心虛,又不想自己丢了面子,連帶着把周圍看戲的都趕走了。
隻剩下祁好和楊沂。
祁好張了張嘴,發現又苦又幹,舌尖顫巍巍舔了一下嘴唇。
“我不認識她男朋友。”
聲音幹澀嘶啞,祁好耳邊轟鳴,聽不清自己說的話,更像是留在腦子裡說給自己聽。
她聽見楊沂笑了。
下一秒祁好的頭被按在生鏽的鐵欄杆上,臉頰緊貼着冰涼腥氣的鐵,分不清是鐵鏽的味道還是血的味道。
“我當然知道你沒有勾引她男朋友,”楊沂貼上祁好耳朵,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熱氣撲在冰涼的脖頸上,刺得人一顫,“她胡說的,她讨厭你長得太漂亮了。”
祁好睫毛微顫,垂下眼皮。
“但我也讨厭你太漂亮了,隻好信她了,”楊沂松開揪着祁好發的手,祁好脫力,跌坐在牆邊,身前一大片陰影籠罩,“你應該知道的,看見你過的不好,我就開心。”
“看你額頭的疤,”楊沂突然語氣溫和,伸手輕輕撫摸,“可不要像小時候一樣喜歡管閑事啊。”
祁好盯着楊沂,眼中盡是漠然,沒有楊沂想看到的仇恨。
楊沂最恨的就是這一點。
祁好應該害怕她,應該恨她,就是不應該用這種眼神看着她。
祁好看不起她。
“祁好,你有什麼可傲的?不過和我一樣是沒人要的垃圾,你這輩子别想忘記你的肮髒!”楊沂有些氣急敗壞,捧着祁好臉的手忽地收緊,留下發白的指印。
祁好眼神明滅,出言譏諷,“原來你也覺得自己髒。”
二人無聲對峙。
祁好身子往前一送,用頭去撞楊沂的頭。
“砰!”楊沂捂着額頭,往後退了幾步。
祁好定定地看着楊沂,楊沂第一次看見祁好把頭擡起來。
眼尾微微上挑卻沒有妖感的長相,皮膚白皙,臉上的傷和雨水打成一绺的齊肩發沒有給她帶來一絲頹感,眼神更是平靜的勾人。
眉眼過于淩冽,看的楊沂心神一動。
“怪不得她罵你狐狸精。”楊沂暗罵一句,轉身走了。
祁好雙手撐地,一點點起身,靠着牆大口喘息。
雨還沒停,天黑壓壓一片,祁好想,一會下的會更大。
路燈一盞一盞亮起來,時間已經很晚了。
蝕骨般的疼痛由心髒傳向四肢百骸,把祁好拉回到那個和今天很相似的雨夜。
兩個小孩子站在福利院後牆的角落裡,在雨天的掩飾下沒有人注意到她們的存在。
楊沂手裡攥着一塊顔色并不通透的平安扣,是祁好送給她的,很明顯已經在雨裡呆了很久,平安扣上的繩子滴滴答答的滴水。
“回去吧小沂,”祁好開口,“我把我的那份給你。”
楊沂眼睛通紅:“你覺得我很可惡是不是?”
祁好沒說話,楊沂知道她那是默認。
“我才不想吃什麼餅幹!”楊沂忽然喊起來,語氣激動,“我就是想搶她的,怎麼了?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嗎?你為什麼要幫她!”
祁好不知所措,想伸手安撫,看見楊沂的樣子又收回來。
“她那麼小,連話都說不清楚,你不應該搶她的。”祁好耐心解釋。
“你這麼喜歡當爛好人别拉上我,”楊沂一邊流淚一邊口齒不清地繼續說,“我明明隻有你了,連你也覺得我壞。”
祁好沒聽清她後半句說了什麼,隻是繼續勸她回去。
“啪!”玉石落地的聲音清脆,碰到地面的頃刻間四分五裂。
楊沂轉身跑了。
祁好看着地上的碎玉,心驟然疼了一下,蹲下來一片一片撿起來,小心收起。
楊沂不知道跑去了哪裡,當天晚上祁好發了燒,不知道楊沂是怎麼回來的。
祁好醒來時隻有一個小孩趴着她旁邊,睡得很安心,往祁好懷裡湊了湊,嘴裡含糊不清的叫着姐姐。
祁好摸了摸小孩的頭:“姐姐在呢。”
一步一步挨到出租屋,祁好眼前一陣陣發花,知道自己是發燒了。
沒有力氣再去清理一身狼狽,祁好讓自己身體蜷縮在一個靠背椅裡,這樣的動作能讓她稍微有點安全感。
屋子裡陰暗逼仄,祁好伸手打開桌子上的台燈,燈光的照射下讓她逐漸回暖,稍微有了力氣,翻出退燒藥吃了下去。
祈禱明天早上就會好,最起碼沒那麼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