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坐立難安欲言又止的是林翠翠,徐緣那通話後,她坐在沙發上,眼神怔怔,不知是悲是喜的思考了許久。
最後在飯桌上,她艱難開口:
“緣緣,很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疏遠你,我隻是覺得……你現在還是太小了。”
“啧——”
徐緣忍無可忍地單手撐着額頭,煩躁陰郁的眼神看向林翠翠,“你還是沒聽懂我剛才說的話嗎?我年紀小和你做這樣的行為有什麼關系,難道你還在自作多情地覺得我喜歡上你,然後就開始突然之間擺出這種我比你年長的模樣,來教訓我?我根本就不會喜歡你這麼大年齡的大媽!”
這和拒絕蘇奕的容茗達的話有什麼區别?那還不如回到最初的樣子,徐緣悔恨前幾天生日時自己一時沖動做下的事,總比現在好!
徐緣長長籲一口氣,又平靜了語氣。
“或者說,其實你喜歡我,才會把我正常對待朋友的行為,看作是喜歡你。”
忽略心中閃過的一絲激動,徐緣死死盯着林翠翠。
“不!不是,當然沒有,我…我當然不會有這種想法啊。”林翠翠卻是驚慌地擺手說,“你是周姐的女兒,周姐對我很好,我絕不會做這種事。”
但是……我對你就不好嗎?
徐緣忍不住在心裡反問,但是她沒有問出來,隻覺得渾身冰冷,她的嗓音都凍得抖了一分,“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所以你明白了嗎。”
“我也……明白了。”
林翠翠神色恍惚地低下頭,再擡起頭時,是強顔歡笑的模樣。
徐緣不忍心看到她這樣,于是冷冷道:“我不會為難你,讓你夾在我和周虞之間,所以你隻需要像以前那樣正常的和我相處就行。”
“嗯……”林翠翠點頭,一向黑亮的眼眸多了幾分黯淡。
就這樣吧,徐緣心裡想。
其實林翠翠隻是恰好、恰好在那一晚出現、恰好找到她,一切都是那麼巧,巧到讓她在最脆弱時,對林翠翠說了不該說的話。
———“你愛我吧,林翠翠。”
林翠翠以為徐緣忘了這句話,可是她從始至終都記得清楚,她清晰地記住了那晚林翠翠抱着她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後背,低聲柔軟的聲音像毛絨,還有散發着熱氣騰騰的溫暖氣息。
所以,林翠翠是可憐自己,才後來對她越來越包容,越來越忍讓吧。
徐緣在心裡苦笑,又升起一股極度厭惡的恨意,她恨她自己的軟弱,為什麼會将這種恬不知恥的話說出來,又恨林翠翠的心軟,為什麼要把這句話當真。
可是她最恨的,還是自己為什麼會,真的沉溺在林翠翠給她虛構的謊言裡。
你已經病到任何一個人對你好,你就要像狗一樣舔上去了嗎?
徐緣雙手按在額角,留下一句我沒胃口了,就起身離開餐桌。
說實話,高三真的很忙碌,不僅是壓力,還有極速減少的假期時間。
但徐緣卻覺得松了口氣般,在學校得以緩解面對林翠翠時的壓抑氣息。
她很多次想好好面對林翠翠,可是她做不到,那股藏在心底的愛戀,陡然間就染上夾雜扭曲的恨和痛苦。
徐緣從來都能夠清晰地剖析自己,她知道自己的目光會不自覺随着林翠翠而移動,也知道她是為了維持那可憐的自尊心,才先發制人,對林翠翠說出那種惡毒的話,來高高在上證明自己絕不會再被一個人傷害。
她明明好像,真的喜歡上林翠翠,卻必須要全力将這顆心封鎖在箱子裡,放在床底無人問津的最深處,她甚至隻能表現出那股恨意,才能洗刷自己的清白。
即便如此……
提前下晚自習回到家,透過微光的走廊,看見埋頭刷題的林翠翠時,徐緣的臉色在燈光下變換無數次,最後還是輕輕敲門,拿起在手裡盤到皺起的草稿紙,神色平淡聊天似的問:
“你複習得怎麼樣?”
椅子後撤發出刺耳的吱拉聲,林翠翠局促地站起來,“正…正在寫理綜的試卷。”
“不用太緊張,我說了像以前就好,以前我不也是幫你輔導麼。”
徐緣走去,按着她的肩膀讓她坐下。
無論是用什麼借口,是想利用林翠翠,還是出于無聊的心思,都拜托了,讓她能夠再和林翠翠像以前那樣正常的互動就好。
徐緣在心裡想着,哪怕林翠翠隻是可憐她,那就可憐吧,她已經再也無法忍受現在這樣,明明在同一個屋檐下,從前這麼親密充滿兩人歡笑的地方,變得如此冷漠安靜。
可偏偏,那種怨怼,又從心底蔓延。
林翠翠,既然你都可憐我了,為什麼不能再進一步,就算是再裝一裝、再哄騙我,讓我以為你也喜歡我,那不就好了嗎?
可是,林翠翠吝啬地再也沒有施舍。
這天以後,兩人還是像從前那樣正常的相處、歡笑,但是她們誰都清楚,一切都回不到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