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曾經蠱惑她一顆情窦初開的心又冷漠無情推開她的女人,就是葉家的千金。
好煩…
一場晚會裡,她幾乎八成時間都在神遊,直到夜色昏沉,樂章遲暮。
音樂廳外的大屏上,一長發及腰,身着精緻晚禮服的姑娘端坐大三角之前,修長如玉的指尖點落黑白琴鍵,悠揚的韻律便響徹整個禮堂。
晚風幽幽,三五學子穿着學位服遊走于禮堂外的長街,随手拍下青幕裡的花枝。
“…葉老師好!”
“嗯。”
一道淡青色的颀長身影頓足在液晶屏前,鳳眸凝視着屏幕裡彈琴的女孩兒,眉心存了絲褶皺,卻并無愁楚,反而滿是驚詫。
是久别重逢的怦然心動。
提着黑色托特包的瘦削指尖泛着過于用力的青白,風兒吹亂了齊肩發梢精緻卷起的弧度。
生科院就在音樂廳前面不遠,她本是要帶着電腦下班回家的。
屏幕裡的佳人,似擡眸一刹的蒼穹流星,一霎花火。
可真是個意外收獲…
學生走過她身邊,溫潤地問她好,可她的回應敷衍至極,連視線都不肯給。
好在學校裡,大多數學生都聽過她的名号,也習慣了她淡漠的性子——
以高冷自持出名的30歲重點實驗室主任,葉非遲。
江大副校長葉誠達的女兒。
明明可以靠人脈,卻生生孤身拼才華立足江大的,青年翹楚。
饒是悶熱的夏季,襯衫紐扣也要一絲不苟系到最上面一顆,上課永遠是莊重的套裙或西裝,語調肅然無甚情緒,給人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透着禁欲冷凝的威嚴。
隻有慕晚知道,她高傲表象下,潛藏着怎樣旖旎醉人的風流…
歡脫的節律漫過耳畔,葉非遲的嘴角不知是否被韻律感染,緩緩翹出了彎月的弧度。
一首菊次郎的夏天實在是輕快非常。
菊次郎高不高興,葉非遲不在乎。
不過,她現在的心境,好比羽毛落去夜幕下軟綿的雲層深處,悠然而迷醉。
一雙與襯衫同色的尖頭皮鞋不受控制,一步步邁上漢白玉石階,推門走入了文遺院的畢業晚會現場。
台上的女孩收放自如,臉上挂着自然流露的淺笑,唇緣彎彎,羽睫深深,還是舊日模樣。
記得她第一次遇見女孩,也是在這音樂廳的大禮堂中,那會兒女孩的容顔尚且帶着三分青澀,手裡握着二胡,笑吟吟喚她學姐。
高挺的鼻梁,冷白的膚色,深棕蜷翹的及腰發尾,勾走了她疏冷的視線。
她也無心分辨,由着人一句句學姐叫得清甜,與人在深秋裡,合奏了一首《風居住的街道》。
好巧,那晚疏狂的秋風自西向東,吹落了外面長街裡滿枝銀杏的金黃,鋪就起一段吱呀吱呀的月色銷金路。
夜黑風高,她誘拐慕晚躲去不遠處生科院的教師辦公室,騙人說,那是她導師的地盤,可以留給傻丫頭暫避刺骨的寒風。
而後的大半年,慕晚便常帶着小零食去她辦公室裡,叫一聲學姐,尋一份清甯。
再後來,聯席學術研讨會上,某個被她耍得團團轉的小丫頭,被親導師帶着來與她相見,希求她指導小丫頭碩論的一個重要部分。
當初慕晚呆滞憨傻、受驚茫然的可愛模樣,至今還映襯在她的腦海深處。
葉非遲沉溺回憶,笑靥深沉。
視線循着靈巧的指尖躍動,葉非遲面頰上的笑靥,僵了個徹底。
慕晚左手中指上的鑽戒晶亮,被舞台燈光照映,散射出了刺眼的光暈。
訂婚了?!
這毛孩子才多大?
不是出國去讀博嗎?
在滿目凝滞的驚駭中,葉非遲無意識地目睹慕晚緩緩停下翻飛的指尖,而後自琴凳起身,優雅地朝台下鞠躬示意,棕紅唇彩間的貝齒輕啟:
“祝母校學子畢業快樂,前程似錦,韶光長存,少年不老!謝謝大家。”
“…喔,晚晚!晚晚!學姐(妹)我們愛你!”
雷動掌聲下伴随着意外的呐喊,慕晚的晶眸裡頃刻涔滿了驚訝與喜悅,頻頻沖着台下招手,嘴角都咧去了耳根。
直到視線漫無目的,劃過門邊坐席旁立着的那抹闆正的淡青身影,她彎曲的唇角抽搐分明,匆匆斂過衣裙退場。
[洛洛,我直接從後台走了,晚些臨江酒店餐廳見,我訂好餐啦]
在台下等着慕晚的宋洛垂眸掃見消息,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
“怎麼不等我一起走呢?不差幾分鐘呀。”
3分,5分,10分鐘…
腕表指針一點點轉動流逝,台下再沒見熟悉的身影折返,葉非遲柳眉緊蹙,轉身推開禮堂厚重的木門,腳步匆匆追去了後台。
候場區空蕩蕩的,慕晚的琴聲是壓軸,再無旁人登台。
她茫然四顧,無奈下隻得折返,而這會子禮堂外的路擁擠非常,晚會散場,學生們,家長們一窩蜂湧了出來。
烏泱泱的人頭裹挾着雜亂無章的交談,葉非遲臉色驟冷,她厭惡這等聒噪的場合。
可她不能走。
她在等一個人,一個對慕晚足夠重要的人。
昔年背着昏迷在田野的慕晚直奔醫院的鐵杆好友——宋洛。
被慕晚抛棄的宋洛臉色不太妙,走出禮堂便小跑去校門口,叫了輛出租直奔酒店。
葉非遲顧不得行為舉止是否足夠有禮,也招手攔一輛車,尾随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