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孟茳送回去能保證他的傷治好,但他與孟茳基本是沒有可能再見了。
孟茳為他塑造的這副軀體就算比普通人要強健,但又能比普通人多活多久呢?最多不過幾十年,與孟茳漫長的生命相較起來不過滄海一粟。
諸伏景光在此刻清晰地意識到了他與孟茳之間的差距。
等等,塑造身體?
諸伏景光刹那間想通了什麼,走到孟茳旁邊。
他輕輕撫過孟茳的臉龐,勉強勾起唇角,輕聲說:“你個騙子。”
從世界意識賦予他新的身份的那刻起,‘福山誠治’這個人就已經真真正正的存在于人世了對不對?
諸伏景光看着孟茳因為痛苦而微微皺起的眉,沒有再猶豫下去,輕輕俯身,悲傷而又虔誠的在他的眉心落下了一個輕吻,如同蜻蜓點水。
小聲道:“再見。”
諸伏景光轉身對牛頭馬面說:“帶他回去吧。”
他彎了彎唇,說道:“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告訴他我剛剛做的事。”
孟茳的意識在昏昏沉沉中起伏,恍惚間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落到了他的眉間。
他的思緒有些斷片,發生了什麼?他努力回想,記憶定格在眼淚滴落在他臉上的那一刹。
緊接着,往前的記憶也慢慢複蘇。
對了,景光是不是哭了?
孟茳猛地意識到這一點,開始掙紮着試圖醒來。
他如同在水中的旱鴨子,在意識中撲騰了好幾下,終于冷汗涔涔地睜開了眼。
然後正好對上一顆牛頭。
本來準備将孟茳挪走的牛頭迅速退了幾步,微微低下頭,“大人,您醒了。”
孟茳眨了眨眼,往周圍掃了一圈,确認諸伏景光安全後,發現了牛頭手裡拿的東西,他幹咳兩聲,問道:“你們這是打算幹什麼。”
諸伏景光迅速去接了杯水,然後避開孟茳的傷口,把他微微扶起倚靠在自己的懷中,将水遞到了他的唇邊。
是他的錯覺嗎?他怎麼覺得諸伏景光稍微有點避開他的目光呢。孟茳稍微有些迷惑,就着諸伏景光的手抿了口水。
牛頭将把事情經過交代清楚。
孟茳恍然,“啊……你們想把我送回去啊。”
這難道就是諸伏景光剛剛不敢和他對視的原因?
他稍微有些生氣,掐住諸伏景光臉側的軟肉,還是沒舍得用力。“你知不知道,我回去之後你就見不到我了。”
諸伏景光垂了垂眸,“我知道,可是你的傷不回去治不好。”
孟茳聽了他的話才意識到胸口傳來的痛楚,笑了笑,“這個啊……沒事,隻是有些玩不起的暗算我罷了,我可能會斷斷續續地沉睡一段時間,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他微微阖眼,濃密而纖長的睫毛遮住眼中冰冷的光。
那玩意完全就是奔着他的命來的,要是來的不是他,不死也會重傷,送回去也不一定治得好。
就算是他,傷勢也不算輕,最好還是回去療傷。
但是……
孟茳看了一眼一旁的諸伏景光,無聲地歎了口氣。
就這樣吧,反正也死不了,還有人再等着他呢。
總感覺就這麼回去了會後悔的。
他扭頭朝着牛頭馬面說道:“你們回去吧,工作照常進行,有大事再找我。”
牛頭馬面應了一聲,化為黑霧原地消失了。
孟茳剛打算趁着還算清醒找諸伏景光算算帳,結果剛望過去就對上了一雙溫柔而又悲傷的眼睛。
孟茳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别這麼看着我,好像我快要沒了一樣。”
諸伏景光聽了這話擰了擰眉,“不能這麼說。”
“好吧。”孟茳思索了一下,開口道:“我留下來是有很重要的原因的,要是我走了,牛頭馬面他們無法插手陽間事,入侵者怕是不過多久就能把這裡啃光。”
說完還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真的。”
孟茳還沒有等到諸伏景光的回答,就先感覺到一股濃濃的睡意襲來。
他的聲音含糊起來,變得越來越輕,“景光,我睡一小會兒,不用擔心我……”
話還沒說完,孟茳就化為了迷你版的原形,将自己縮起來,盤成了一小圈。
諸伏景光坐在一旁,安靜地凝視着沉睡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