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嬰兒的哭聲更加尖銳,安傑拉撐起身體,用指尖觸碰着自己滾燙疼痛的臉頰。
許久的沉默之後。
“我聽見了。”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走到搖籃旁輕聲哄着,很快小嬰兒就在雨聲嘀嗒中繼續入睡。
“我的孩子在底下喊我媽媽,但我隻是将井蓋重新合上,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她不知道。
是為了錢嗎?如果死掉就會有一筆保險金入賬,畢竟家裡欠的高利貸就要還不掉了。
還是說,想要解決掉一個包袱,她已經沒辦法再養一個需要她照顧的孩子了。
因為那一瞬間的鬼迷心竅,好像她所做的事已經無法挽回。
那個男人從地上爬起來,卻完全沒有自己的孩子居然是因為母親的放任自流而死亡的傷感之色,而是興奮地喊道:“我就知道!快把那筆錢給我!否則大家誰也别想好過!”
渡邊狩看着這個人醜态畢露的樣子,嘁了一聲。慢悠悠地對着一旁沉默寡言的綠川光說道:“工人在進行工作時如果有事暫時離開,應該會放上明顯的安全牌在旁邊對吧?”
諸伏景光點了點頭,又解釋道:“但也不排除忘記的可能性。”
“所以說,是為什麼呢?”他重新看向兩人問道:“不會是有人故意做出這種事吧?”
男人臉上難堪又心虛的表情,在并不明亮的燈光之下卻又如此顯眼。
渡邊狩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實在沒想到能夠為了騙保險而做出害死兒子這種事的人,心理素質居然如此差勁。
他還以為又會出現那句經典語錄呢。
“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男人臉上的汗珠順着肥胖的臉頰滑落,不知道是因為痛還是因為其他的原因。
“明明就是這個女人害死了我的孩子……不不不、他是自己貪玩掉進下水管道裡被水淹死的!”
他巨大的身影倒映在身後的牆壁上,揮動手臂的模樣像是一隻诙諧的青蛙。
“哈哈、哈哈哈哈——”
安傑拉突然捂住臉笑出了聲,在衆人的沉默之下,艱澀難懂地看向了這個将她的人生帶進地獄的人,“肯特,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時說過的話嗎?”
她沒有指望這個已經爛掉的男人的回答,而是自顧自地說道:“你說,會好好照顧我們母子,再也不會去賭球了……如果再對我動一根手指頭就去死。”
“那是多麼美好的時光啊。”
她緩緩走到男人跟前問道:“這句話,現在還算數嗎?”
肯特朝旁邊吐出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正想說話,但在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兩人後,又放柔了語氣。
“這句話當然算數,不過我們還有一個兒子要養,好不容易得來的保險金……不如我們商量一下?”
他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一瘸一拐地關上門,咬牙說道:“你們不就是要保險金嗎?隻要不把這件事說出去,我可以給你們一部分。”
他的眼神中充斥着突如其來的自信:“畢竟,雨下得太大了。”
是啊,雨下的太大了。
警方能夠找到的證據已經随着水流彙聚進下水管道之中。
渡邊狩看了他一眼,将手機放進口袋中,無聊地看着安傑拉木然地被拉去角落聊着什麼。
諸伏景光看見他的動作,好奇問道:“不用再問其他的問題了嗎?”
“本來是要問的。”渡邊狩抱胸說道:“但是在看見某種必定的結局後,我也會選擇偷懶。”
真正的理由當然不是這樣。
隻是因為他看見了這個女人必死的決心,已經不需要再問了。
或許,在她想要做的事真正完結之後,再繼續問會更好。
畢竟命運這種東西,真的很惡趣味。
諸伏景光皺起了眉頭,他總覺得這一句話包含着某種深層含義,“必定的結局?你是說她也會——”
“啊——你、你這個瘋女人!”肯特捂住受傷的肩膀不斷後退,但汩汩的血液依舊從傷口中流淌而出,滴落在地面。
“快幫忙!難道你們不想要錢了?!”
安傑拉雙手緊緊抓着一把小刀,渾身不住顫抖着,卻一句話都沒說,再一次沖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