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當心!”一群主子丫鬟圍上前去,拍背撫胸端茶遞水,好半晌才重新安定下來。
賈母好容易止住咳嗽,就着丫鬟的手喝了一口茶,順了心氣,才看向賈赦,“疼惜外甥、憐惜妹妹,老大你有心了。”
“老太太此言不妥,”賈赦搖搖頭,“敏妹妹可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言外之意,他之所為應當應分,并無可稱道之處。
賈母又喝了一口茶,略過此節,又問賈赦,“你方才說要打點人手去看望敏兒,可有看中的人選?”
賈赦坐直身體,來了精神,“此事我倒是真有兩個好人選。”
“哦?”賈母斜着眼瞟過去,輕聲笑了笑,“你素日緊門閉戶,帶着你媳婦也不理世事,不想對家中上下倒是門兒清。”
“老太太說的是,兒子知道錯了,我回去就命人重新将院子開個小門,往後定然多出門走動走動。”賈赦立馬誠懇認錯,積極改正,“至于大太太進門十年,卻仗着年輕偷懶躲閑,一向勞累了弟妹。”
“明日起,我便讓她日日過來幫襯着弟妹,一則向老太太盡孝,二則也讓弟妹松快松快。”
賈赦滿臉都是讨好的笑,仿佛不知道自己扔下的是多大的兩個炸彈。
如今榮國府的襲爵人是賈赦,他才是名正言順的掌家人,掌管内宅的也本該是他的妻子邢夫人。
當年是賈赦自己圈了院子,又單開了一道黑油大門,還傳出了閉門享樂的名聲,賈政夫妻執掌榮國府方才沒有惹來太多非議。
如今十多年過去,所有人都已默認賈政是榮國府的當家人,賈赦卻變了心意。
有人倒抽冷氣,有人磕了茶盞,有人面色大變……賈赦靜坐其間,一一看在眼中,臉上仍舊笑盈盈。
曾經的退讓是他自願,如今他已打定主意不讓自己再憋屈,賈母卻還要拿了他的退讓陰陽怪氣打壓自己,賈赦可不就直接釜底抽薪,處理掉賈母借題發揮的根源。
“多出來走動是好事,”初時的驚愕過後,到底是賈母年紀大穩得住,心念一轉接過了話頭,“但你一向不顧惜身子,鬧得院子裡烏煙瘴氣沒個規矩,你媳婦幫襯二太太的事,等她先管好了院子再說吧。”
被賈母當着人面說到頭上,邢夫人霎時漲紅了臉,垂下頭去不甘地絞手帕子,賈赦卻仿若被指責的人不是他,連嘴唇彎起的弧度都沒變一下。
賈母眼神一閃,繼續說道,“至于你愧疚勞累了二太太,我倒是有個法子為她分憂,也讓你能出上一分力。”
“老太太既有這般好法子,兒子少不得要向你讨教讨教。”賈赦一臉期盼地望向賈母。
賈母一指王熙鳳,含笑道,“你媳婦不成事,但你還有個好兒子,又娶了個爽利大氣的能幹媳婦。讓她幫襯着二太太,豈不是皆大歡喜?”
賈赦是榮國府的襲爵之人,當日圍院子本就是衆人勸阻不力,他又一意孤行方才能行。如今他要給院子解禁,阖家上下自然隻有拍手稱慶的份,斷斷不可能有阻攔之理。
倒是内宅掌家之權,王夫人多年來一向管得好好的,冷不丁讓邢夫人橫叉一杠子又算怎麼回事?
至于王熙鳳,既是賈赦的兒媳婦,又是王夫人的親侄女,她來幫襯着王夫人管家,一者為賈赦一房樹了威信,姑侄二人商商量量也不會徒生事端。
眼見說話間提及到自己,王熙鳳兩眼放光,恨不得賈赦立馬答應,這就容她一展長才。
“琏兒媳婦不行。”賈赦一口否決了賈母的提議。
王熙鳳亮晶晶的雙眼霎時沒了光。
賈母的眉毛翹了翹,換了個姿勢靠着,才看向賈赦,“你給我好好說說,琏兒媳婦如何就不行了?”
“當然是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她去辦。”賈赦答道。
賈母頓了一下,才問道,“你有何事需要她去辦?”
“正是方才所說,前去探望妹妹之事。”賈赦微笑着補充,“我是不知家中下人都忙着什麼差事,但下人再貼心,也比不上血脈相連的親人。”
“妹妹成親十多年,就得了這麼一兒一女。哥兒一去,不說妹妹妹夫失了孩子自有一重傷心,林家沒了子嗣傳承豈不是更添了一重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