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甯隻管說自己的,對外界的議論充耳不聞,“我死後被她叫來一個道長做法事,把我的屍骨都鎮壓起來,不得轉世投胎。有仙人知曉了我的事情,憐憫我,特意把我救活,給了我新生的機會。”
她為了證實這件事情,鄭重地磕了個頭,虔誠道:“請仙人再幫我一次,證明我說的都是真話吧。”
話音剛落,嬰甯身上突然閃過一道白光,把她籠罩在白色的光暈下,恍若神女,神聖不可侵犯。
緊接着就是一個空靈莊重的聲音,回響在每個人的腦海中。
【是吾救了她……吾與她有緣,待其這一世壽命消耗完畢,她将會成為我座下弟子,與吾共同修行……】
縣令原本悠閑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鄭重起來,他對于衛河墨的說辭一直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現在神音一出,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他快步走下台階,對着天空恭敬一拜,“不知道是哪位仙人降臨,實在是失敬,仙人可願接受供奉,護佑一方?”
縣令語氣暗含期盼,這可是真的仙人,不是那些三腳貓功夫道士,還是一個有着逆天改命本事的神仙,如果能把祂留住……
他已經開始幻想有着仙人庇佑,他的前途該會是什麼樣了。
外面的百姓戰戰兢兢地跪着,大氣不敢喘。
嬰甯竟然真的是被仙人所救,以後還會成為仙人的弟子,那他們方才那樣議論嬰甯,豈不是得罪了一個未來的仙人?
聽見縣令請求仙人庇佑水西縣,百姓又是歡喜又是害怕,喜的是有這麼一個真仙人在,什麼牛鬼蛇神都進不來。害怕的是嬰甯和他們計較方才的口無遮攔。
此刻在他們的心目中,嬰甯已經成為仙人在人間的代理人身份了。
隻是縣令和衆人跪拜許久,也不見神音再次傳來。
“哎……”縣令暗暗歎了一口氣,看來這福氣确實不是什麼人都能有的。
他眼神羨慕嫉妒恨地看了一眼嬰甯。
嬰甯也對外跪拜天空,表情虔誠中帶着感動,沒有任何異樣。
實際上,她在腦子裡和衛河墨聊得熱火朝天。
【嬰甯姑娘,放心吧,這下子就不會有人敢再欺負你了。】衛河墨躲在人群中,笑得得意揚揚。
他借程子君的能力,特意在衆人面前演了一出,就是為了解釋嬰甯死而複生這離奇的事。
百姓對于神明向來是又敬又怕的,嬰甯身上打了個仙人庇佑的印記,日後就不會有宵小之徒想着要打她的主意了。
嬰甯自然明白這一出是為了她好,她努力撇去眼中的水汽。
【多謝衛公子,我會盡我所能報答你的。】
【說什麼報答,我隻是做了我能做的。嬰甯姑娘,今日過後,大家把消息都傳出去,我們再時不時幫你做出幾次神迹,加深他們的敬畏心理,絕對不會有人再敢來招惹你了!】
縣令惋惜完之後,慢條斯理站起來,整理一下衣袍,施施然坐回凳子上,“好了好了,仙人已經離去了。”
衆人這才恍惚起身。
尤其是王老夫人和南婆子,面如土色。
他幹咳兩聲,一拍驚堂木,“繼續!”
王老夫人勉強哆嗦着嘴唇辯解,“大人,就算如此,也不能證明是我兒殺了她啊,隻能說是她由死複生罷了。再者說,她之前腦子不好,記混了胡說八道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壞了!
南婆子一聽王老夫人說這話就心慌。
果不其然,下一秒嬰甯就說道:“大人,我有證人。”
她向後一望,衙役壓着一個身着道袍的道士進來了。
王老夫人定睛一看,隻覺得眼熟,卻叫不出名字。
“大人,這是白道長的徒弟白五。白道長在王子服殺我那天全程在場,他知道事情的經過并告訴了他的徒弟。”
“而且,王家有一個荒院,底下有個坑洞,裡面是當初鎮壓我的種種器具。試問如果不是做了虧心事,誰會對自己的兒媳用這麼惡毒的招數?”
王老夫人讷讷道:“這,這,這也不能……”
她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縣令斷言:“證據确鑿,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王老夫人猛然擡頭,“縣令,是她,是她勾引人通奸,才會激得我兒憤怒之下做了傻事啊。”
嬰甯反問:“是嗎?難道不是你一直縱容旁人欺辱我嗎?”
“縣令,民女隻求一個公道。家父留下來的财産絕對不能讓王家侵占,民女不求别的,隻求把家産拿回來。”
在她還沒嫁給王子服之前,王老夫人隻是一個普通的婦人,在享受了這麼久的優渥享樂生活後,她絕不能忍受回到以前的日子。
嬰甯深知,對于王老夫人來說,失去了這麼大的家業,比讓她死了還難受。
更何況,一無所有的王老夫人,哪天消失也不會有人知曉。
王老夫人不能接受這個結果,“大人,大人!可是我的兒子也死了,一定是被她殺的。民婦也有怨啊!”
縣令看她撒潑打滾的樣子就煩躁,一拍桌子,為這件事打上結局,“王子服虐殺孤女,按照律法,本該判處死刑,念在王子服已死,兩家就此兩清。另,王家如今所得财産,皆為秦家的陪嫁,判決王家即刻歸還。”
“不,不,不可以這樣,我知道了,你們都是孬種,知道秦琴被仙人看重,就不敢得罪她,我不服!”王老夫人猛地上前,想要質問縣令,被兩邊身強力壯的衙役壓住,隻能在地上胡亂掙紮。
此刻的王老夫人哪裡還有半分雍容沉穩的老夫人模樣,全然是市井潑婦的做派。
可惜縣令看都沒看她一眼。
“你們不能這麼對我,不要以為我就沒人了,我……”王老夫人情急之下正想扯出阮氏的大旗,話說到嘴邊又停住了。
阮連江先前千叮咛萬囑咐,絕不能透露出一點阮家人在這裡的風聲。
如今隻是被嬰甯奪去了财産,如果把阮連江牽扯進來,隻怕會把事情鬧得更大,屆時她連這條老命說不定都不保。
“哦,你身後有什麼靠山,能大得過本官啊,本官倒是很好奇啊?”縣令心知肚明,這是把人逼急了,要把阮連江吐出來了。
不過看她這突然頓住的神态,想來還是沒有那個膽子啊。
可惜,可惜。
王老夫人不再掙紮了,靜靜坐在地上。
她想:對,還有阮連江,我們幹得那些事,人人都有份,他别想就這麼置身事外。
嬰甯輕飄飄一瞥就知道她心裡在打什麼算盤,無非是想着手握阮連江的秘密,去找他狠狠索要一筆。
可那樣的人哪裡是甘心被人拿捏的?
隻怕剛找過去,下一秒就命喪黃泉了。
換作以往的王老夫人絕對不會想出這個馊主意,隻是她沉睡多日,頭腦本就不太清醒,今天還遭受這麼大的沖擊,怎麼還能保持理智呢?
阮連江……
嬰甯腦子閃過他的名字,還有那些可怕的、屈辱的、痛苦的回憶。
小榮好像察覺到嬰甯心情的低落,假裝被風吹動,晃下幾根黑色的毛毛,輕輕拂過嬰甯的臉頰,安慰她。
縣令:“好了,看來沒人有意見,那麼這個案子就這麼判了。”
嬰甯磕頭道:“大人,民女還有一案要告。”
她又從懷裡掏出一張狀紙,“民女要告馮文厲、李之傑……五人□□良家女子。”
這五人的名字對應的正是梅花林裡的五具屍體。
外面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他們都是聽聞這裡有神迹現身,還有個死而複生的人,匆匆跑來看熱鬧,想知道這被仙人選中的人長什麼樣。
“馮文厲……這些名字,沒聽過啊。”
“是啊,不知道是什麼人。”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東陽鎮前些日子不是出了樁大案嗎?有好幾具屍體被發現埋在梅花林裡,就是他們。”
“哦……原來是他們啊,不是說都是有功名在身的書生嗎,還能幹出這種事,死了活該!”
“你來晚了,沒聽見她先前說的,王家老夫人就是看這些書生有前途,才想着讨好他們,好給自己多條路子呢。”
縣令:“這幾個人都死了,你要狀告他們,本官沒辦法啊。”
嬰甯語不驚人死不休:“回禀大人,民女知道,不敢隐瞞大人,這五個人都是民女的侍女為了給民女報仇殺的。”
“哦?侍女,那這侍女在何處?”
嬰甯:“民女的侍女是狐精所化,是家母馴化的精怪,家母想着我天生患有缺陷,特意留下來保護民女的。”
“那日我被殺時,她在王家狂性大發,被白道長制服殺死了,她死後仙人也将她複活,隻是精怪死而複生性情難免有所變化,她一心護主,隻想着為我報仇,沖動之下就把這幾人都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