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誕生咒靈的因素千奇百怪,大多都找不到什麼規律。
隻有一種咒靈算是例外——假想咒靈。
這些誕生于傳說和怪談當中的特殊咒靈天生便具有傳說和怪談中相對應的能力,這讓它們生而強大,但世上沒有免費的美餐,那些離奇恐怖的故事同樣是它們與生具來的一道束縛——它們會天生受制于故事中的弱點。
不管腳下的這個咒靈能不能算作一種假想咒靈,皆神村的村民們千年來沿用獻祭儀式阻止咒靈降生,已經在兩者之間形成了事實上的束縛,隻不過咒靈隻能用咒力來柭除,一群普通人村民所能做到的極限僅僅就到這裡了。
可他不同。
一名特級咒術師,再加上束縛限制,以他做祭,足以将這個即将出世的大麻煩消除在咒胎期。
如果放在一年前,夏油傑可能還不會這麼輕易就選擇最極端的方案。
但在被漫長苦夏折磨到身心俱疲之後,重新面對這種重要之人生命受到威脅而自己無能為力的場面,他幾乎沒經過多少思考就已經做出選擇,沒給五條悟反應的時間,夏油傑已經主動投向了深淵。
黑暗在他眼前不斷放大,他被負面情緒包裹蠶食着快要喘不過氣的靈魂卻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輕快。
他好像有些遺憾——他沒辦法再去實現理想中那個屬于咒術師的美好世界了。
但又好像沒那麼遺憾。
或許五條悟之前說的沒錯吧,他并沒有真正發自内心的期待着那個隻存在咒術師的未來。
他隻是沒有辦法忍受與現在這不公的世道共存,沒辦法忍受自己什麼都不做就這麼看着。
他隻是逼着自己必須向前走,無論自己能夠支撐到多遠。
而現在,他可以停下來了。
直到最後一刻,夏油傑才擡頭沖着那個飛速向他沖來的人露出釋然的微笑。
能夠在真正踏上那條注定要充滿累累屍骨的道路之前就迎來自己的終結,而他的死亡是有意義的,無數咒術師能因此而活下來。
對他而言這不是最好的結果,但好在也不算壞。
“要麻煩悟一個人去實現我們兩個的夢想啦。”
他看到五條悟朝他伸出手,作出抓取的姿勢,他笑了笑,也朝那邊伸出手。
他的笑容終于恢複了最初的模樣,不再帶有任何陰霾和隐忍。
但在指尖相交的前一刻,夏油傑忽然釋放咒力,将毫無防備的五條悟重新抛回安全的地方。
黑暗徹底淹沒了視線,他的目光卻仍舊注視着剛剛的方向,喃喃道。
“我很期待。”
而在另一邊,五條悟的臉色沉得像是要滴出水來。
很難想到這是能從他的臉上看到的表情,如果此刻硝子在這裡,大概要長歎一聲世界末日終于要來了,然後選擇躺平擺爛。
可現在沒有另一個人,唯一得以目睹這稀奇場面的隻有腳下的咒靈,但這隻咒靈還沒有進化出思維,自然理解不了人類的喜怒憂怖。
束縛開始逐漸起效,它外層的活性首先開始減弱,身周原本穩定的能量流開始呈現出無規律的塌縮,原本完美的黑洞形态也開始變得不規則起來。
越來越多的黑色氣息洩露出來,每一次吞吐都夾雜着大量蝴蝶屍體的碎片——那是孵化失敗的咒靈殘骸。
不過束縛條件還沒有完全達成,這給它留下了垂死掙紮的餘地。
它渴望誕生,渴望擺脫現在這個脆弱又危險的咒胎期,最強烈的渴望扭曲成最貪婪的索取,它開始瘋狂掠奪周圍區域裡所有能夠被它接觸到的能量反哺自身,不管那些能量能不能被它控制住。
它的身軀在鼓脹和塌縮之間瘋狂切換,就像一顆随時有可能爆發的不穩定炸彈,誰也不能确定等在前方的是熄滅還是毀滅。
也就在這時候,五條悟動了。
六眼被催動到極緻,無下限咒力如同燃燒着的白焰覆蓋在他身上,末端卻沒入空間深處,掀起了一場普通人用肉眼無法觀測的戰争。
被鎖死的空間劇烈波動着,一道道看不見的裂隙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終于到達了極限。
他倏地在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已經站在了剛剛夏油傑消失的地方。
他的雙眼亮起煜煜清輝,成為這片晦暗中唯一的光源,下一秒他竟然就這麼将手掌伸進了眼前的咒靈炸彈。
“領域展開。”
“無-量-空-處。”
以他的雙手為中心,咒靈身上的能量忽然詭異陷入平靜。
巨量信息短暫的奪走了它的感知,幹擾了它對這片區域的控制,強行在它身上制造出一個咒力平衡地帶。
任由外面更廣闊的地方能量如何洶湧澎湃,在這一小塊區域裡面,已經被能量暴動覆蓋住的通道重新開啟。
他毫不猶豫跳了進去。
咒靈内部與外表看上去完全不同,幾乎剛一進去後路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詛咒。
怪不得之前柭除掉那麼多咒靈都沒有減弱的迹象,這裡完全就是一片專屬于詛咒的空間,積攢了千百年的詛咒和怨力無法向外釋放後,就隻能一波又一波重新反彈回來,感知所及之處除了詛咒還是詛咒。
鋪天蓋地的詛咒氣息在他進入這個空間的一瞬間便纏了上來,無下限阻擋住試圖侵襲他的咒力,但他發覺自己身上的紅蝶開始加速蔓延了。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