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咂咂嘴，沒有在意自己身上的變化，用六眼認真捕捉周圍的咒力信息，竟然真的在那浩如煙海的詛咒氣息中，分辨出了屬于夏油傑的咒力殘晦。

不過這一切也不是沒有代價。

鮮紅的血線從他蒙眼的緞帶裡面滲出來，一滴滴順着他的臉頰向下淌，從下颌處墜落，又在脫離了無下限後迅速被圍繞在他身邊的詛咒舔舐殆盡。

不可見。

咒靈的能力正好克制他的六眼，這種概念性的能力隻作用于見到它的生命本身，所以并不能被無下限阻絕。

也就是對方還沒有徹底誕生，能讓他靠着反轉術式不停刷新狀态強行動用，不然今天沒準真要在這裡栽個大跟鬥。

“麻煩。”

他随口抱怨着，伸手把緞帶扯下來塞進懷裡，順便用手背抹了抹臉上的血。

因為看不清，反而弄得臉上到處都是。

然後他頭也不回的向空間的更深處飛去——也許不是更深處——畢竟這是一片完全獨立的空間，規則和概念與外面截然不同，完全看不到盡頭，也根本沒辦法分辨什麼上下左右。

他自己也不知道飛了多久，隻知道越向前周圍的詛咒就越濃郁，實質化的咒力不停沖擊着無下限。

維持無下限需要咒力，反轉術式也需要咒力，六眼被限制，也要加倍消耗咒力才能勉強運用，他的咒力像潮水一樣流走，然後補充，再流走……循環往複。

六眼幾乎能做到讓他的招數保持0消耗，這還是他第一回在戰鬥裡體會到咒力快要枯竭的感受。

好在他很強，足夠強，即便在這樣變态級别的消耗下，竟然還真的堅持住了。

他終于找到了夏油傑。

隻是此時夏油傑看上去也糟糕透了。

他看上去已經失去意識了，身體靜靜漂浮在虛空裡。

束縛是雙向的，在阻止了咒靈誕生的同時也纏繞住夏油傑，在二者之間形成了一道特殊鍊接。

源源不斷的負面力量通過這道鍊接灌注到夏油傑身體裡，讓他們雙方咒力混在一塊，并隐隐開始趨同。

連他的身體都開始出現咒靈化征兆了。

眼角的部位出現類似于蝴蝶磷粉一樣的硬薄片狀結構,蝶翼一樣漂亮的紋路在一片黑暗中微微發着光，顯得美麗又詭異。

五條悟的心頓時向下一沉。

換做其他任何一位咒術師被詛咒侵染到這種地步都相當于已經判了死刑，哪怕強行終止同化過程也沒救了。

但五條悟磨磨牙根，選擇相信這位千年來唯一一位無上限咒靈操使對詛咒的承受力。

他的選擇也确實是對的。

當他盡可能擁住對方，将對方的身軀籠罩進無下限後，夏油傑體内的詛咒量竟然真的開始出現衰減。

在失去污染源後，一直被壓制着的屬于夏油傑自己的咒力開始重新活躍起來，它們一點一點包住他體内的詛咒力量，每次隻扯下來一點點，包住，然後吞掉，再去扯下來一點點。

雖然很慢，但那些屬于咒靈的詛咒力量确實一點點被他吸收同化，他自己的咒力在積少成多下逐漸壯大起來，慢慢恢複到戰鬥之前的水平。

而夏油傑的睫毛也在此時開始顫動了起來。

夏油傑依稀還記得自己的使命——他需要等待同化完成。

等他與咒靈的咒力徹底同化，他們兩個就會如同“雙子”一樣，成為咒術意義上的“同一個體”。

他給自己另外設下了一道束縛，當他的身體完全咒靈化的時候，就會自動引爆自己的咒力核心，将他自己與這隻超特級特殊咒靈一起從這世上抹去。

至于人類是否會繼續恐懼死亡，千百年後它又是否還會再次從人類的恐懼中複蘇，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了。

反正他都要死了，夏油傑迷迷糊糊的想，就讓他稍微逃避一下，不要再想起咒術師悲哀的現實了吧。

理論上講他應該無法再醒過來了，但他确實聽到了模模糊糊的聲音。

“傑……”

什麼？

“傑，别睡啦，起來幹活了。”

高專時期他們還在組隊做任務時，每當他被緊急任務從被窩裡面叫起來，他都會捏着五條悟的耳朵沖他喊這句話。

每到這時五條悟就會縮進被子的更裡面，抓起他被子、枕巾、他的手或者其他任何他能抓到的東西捂住自己的眼睛，含含糊糊的嚷嚷“老子早晚要幹掉那些爛橘子”。

這句話實在太熟悉了，幾乎已經成為他的本能融進了骨血。

夏油傑猛地一哆嗦，渾濁的目光瞬間恢複神采，徹底清醒了過來。

五條悟的面孔在他眼前猛的放大，隻是現在面色蒼白，雙目不斷向外滲着血。

“悟！！！”

“起床了，麻利點想辦法，老子可沒打算陪你在這裡玩咒靈過家家！”

近在咫尺的人依舊在用很欠打的語調對他調侃道，對自己現在狼狽的樣子一點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