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五點,太陽即将升山。
一區有些人已經醒來,開始新一天的求生。戎痦子站在走廊上刷牙,看底下幕天席地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推開抱着睡了一整夜的女人,扔給她半塊咬過的壓縮餅幹,女人赤身裸體地吃完了,穿上衣服蹒跚離開。
陽台式的走廊視野巧妙,上面人能清晰看見下面,下面卻瞧不見上面,生水冰得嘴唇牙龈發麻,戎痦子吐出泡沫,快速漱口,餘光中忽然黑影一閃。
扭頭一看,白塗從走廊外翻了進來,動作利落得像做了無數次。
戎痦子拿着牙杯無言地看着他。
這棟樓貼近基地圍牆,他的房間在走廊盡頭,一邊是盧頭子的房間,另一邊就是基地圍牆,兩堵牆面之間隻有半米不到的距離,白塗明顯就是從這道窄縫裡爬上來。
基地外圍高牆每到各區分界都設有一座瞭望塔,一共四座,用來檢測基地内外的異常動靜,但他所在這層樓在倒數第二層,為了排水,頂層屋檐做了延伸,使得這道窄縫完全成了一區左右兩座瞭望塔的盲區。
白塗站定後先拍了拍衣服,拍出大片牆灰,戎痦子默默捂住牙刷。
“地圖。”
白塗遞給他一張折成方塊的紙。
戎痦子放下牙杯,紙被折了很多次,縮成硬币大小,戎痦子拆了一會兒才徹底展開這張原有兩個成年男性巴掌大的紙,看清紙上是什麼後眼神就變了。
“你進去了?”他壓低聲音道。
白塗搖頭:“在外圍轉了一下。”
外圍四區有很多監控不到的死角,白塗利用這些死角在核心區外轉了一下,爬到高處觀察,比對前世的記憶,繪制了一張核心區的地圖。
地圖繪制的非常精密,戎痦子看了幾眼,很快就摸清核心區是什麼構造,除了一個大型倉庫和軍械庫,其他大部分都是研究所。
正因為繪制精密,戎痦子在摸清構造後立馬就看出了問題,“你别告訴我你說的有辦法進去就是像現在一樣,直接從圍牆上翻進去。”
核心區戒備森嚴,裡面居然另設有小型瞭望塔,而且幾乎沒有死角,白塗如果翻進去,恐怕剛探出頭這顆頭就要落地。
白塗沒有回答,從旁邊拿了一個闆刷淋濕,蹲下刷鞋。
水龍頭水壓不高,出水時斷時續,伴随着酸牙的嘎吱聲。戎痦子這時才注意到白塗的鞋子和褲腳上都是泥,身上還有一股很重的腥臭味,但又被另一種味道蓋過了,那種味道是基地有些區域常有的腐爛味,戎痦子聞慣了,一開始并沒有察覺。
他收好地圖,看着白塗蹲身刷泥,“水費不在附加服務内,你得另付。”
白塗頭也不擡,從口袋裡取出一顆價值三十積分的晶核拍在洗手台上,晶核上還沾着幹涸的血和腦漿,很明顯是新鮮的。放晶核的時候,戎痦子看見他手上也沾有泥巴和另一種藍綠汁液。
他投以審視的目光:“其實我也有點好奇,你為什麼要選灰色腕帶。”
白塗一聲不吭地刷完泥,然後回答:“宋瀾的消息,我一天要一次。核心區的消息,我一天給你一次。”
戎痦子咧了下嘴,“可以,公平。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白塗洗淨闆刷和雙手,從來處翻了下去。戎痦子走了幾步探頭往下看,白塗順着水管下滑,身影如同幽靈一般飛速消失在夜色中。
*
白塗趕在東方出現魚肚白之前回到了房間,洗了近半小時的澡才洗去身上的味道,又順手搓洗幹淨換下的衣服,這身衣服不便見人,隻能晾在房間陰幹。
他躺到床上,腦袋一沾枕頭就睡死過去,但感覺剛閉上眼睛,腕上的表就震動起來,強行睜眼看了眼,是設置的八點鬧鐘響了。
他翻了個身,身體觸及到另外半邊冷冰冰的床鋪,忽然開始想念霍常湗的懷抱,如果霍常湗在旁邊,他這個時候就可以毫無理由地趴在霍常湗身上睡回籠覺,但霍常湗不在,就隻能強迫自己起床。
否則他“睡”了太長時間,很容易被發現不對勁。
白塗洗了把冷水臉醒神,下樓發現除了項娅淑,所有人都在客廳裡,關建睿和霍常湗在準備早飯,其他三人在各自忙活自己的事。
白塗下去的時候早飯剛好備好,依舊是吐司和荷包蛋,霍常湗将第一份端給了他,然後問他:“昨晚沒睡好嗎。”
白塗說道:“夜裡有點冷。”
霍常湗聞言道:“我房間裡還有多的毯子,晚上給你拿過去。”
白塗點頭,霍常湗便折身去端自己的早飯,剛轉過身手便被抓住了,他意外回頭,白塗坐在椅子上,有些依戀地看着他。
霍常湗心下不受控制地發軟,但白塗的手實在冰涼,他皺了下眉,想着要去買雙手套,用雙手捂了一會兒,捂暖了才說:“好了,先吃飯,過會兒就涼了。”
“嗯。”白塗乖乖點頭。
關建睿在一旁看着,心裡如同一位老父親般倍感欣慰,心想這才對嘛。
衆人吃着早飯,項予伯端了一份上樓,過了十幾分鐘才下來,一言不發地坐到自己位子上。
關建睿瞅他臉色,試探着問:“娅淑夠吃嗎。”
項予伯繃着臉:“不用管她。”
除了霍常湗,其他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時有些疑惑。季松玥問道:“娅淑身體不舒服嗎。”
項予伯隻搖頭不語。
季松玥見狀也不再追問。
這些來往白塗左耳進右耳出,他困得厲害,全程低頭慢吞吞吃着自己的早飯,因而也就沒注意到對面樊星祿時不時擡頭看他。
正吃着,門鈴聲響起。
關建睿去開了門,片刻後回頭:“老大,找你的。”
白塗撐着眼皮擡頭,門口的人是昨天的衛兵。
衛兵目光在室内睃巡一圈,很快鎖定了霍常湗,敬了個軍禮:“霍先生,今日新鮮的牛奶和水果,劉司令差我送來。”
霍常湗有一瞬間的詫異,然後說道:“您不用向我行禮。牛奶和水果就不用了,替我謝過劉司令,好意我心領了,勞您跑這一趟。”
“不麻煩,劉司令的命令,我隻負責送到。”衛兵一闆一眼道,“劉司令約您和關先生下午兩點在指揮中心見面,您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跟他說。”
白塗問道:“我能去嗎。”
衛兵看他一眼:“你可以跟着霍先生。”說罷放下東西徑直離去。
關建睿隻好把東西拿進來,問霍常湗怎麼處理。
“下午順道還回去吧。”霍常湗道。
無功不受祿,而且劉司令昨天送的水果他們就沒吃完,其他人要麼沒心情吃要麼實在甜得吃不下,最後全進了霍常湗的肚子。
那水果的确甜,但還在霍常湗接受範圍内。
這一插曲過後衆人吃過早飯,各自出門。關建睿見白塗坐在椅子上困得直點頭,不由自主跟着打了個哈欠,“你睡不習慣嗎。”
霍常湗輕聲說道:“别在這睡,去樓上。”
白塗搖搖頭,移到沙發上,又問霍常湗:“你可以在這裡陪我嗎。”
“好。”
白塗身量不矮,一個人睡一張沙發都需要微曲膝,霍常湗于是走到鄰近的沙發準備坐下,白塗卻探身将他拉到自己這張沙發上,“你坐這裡可以嗎。”
“這樣你會不舒服。”
沙發是最常見的三人沙發,霍常湗坐了一端,剩下的位置便愈發無法睡人,白塗隻道:“不會的。”
他實在困倦,眼底已泛上生理性淚花,眼神帶了點撒嬌意味,霍常湗隻用了一秒時間就妥協了,但坐下前先上樓拿了張薄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