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第七天了,我看他是不會來了。”
“不,他會來的。”劉司令微阖着眼,“他不來,我就把那幾個人手指割下來,再不來,我就把屍體挂出去,我就不信他忍得住。”
白發男人聳聳肩,“早知如此,當初何必将他支出去,聽我的在基地解決了不好麼。”
劉司令聽了面露嘲弄,懶得與他辯駁。
“不好了!”
忽然有一個衛兵氣喘籲籲地闖進來,劉司令睜開眼,不虞道:“做什麼慌慌張張的,連門都不敲。”
“小司令……小司令他闖進核心區去了,我們都攔不住。”
劉司令臉色一變:“不是讓你們盯緊他嗎,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他一面說一面站起來往外走,“讓宋瀾帶五十個人跟我一起去,記住,挑與子昊相熟的。”
衛兵有苦難言,劉子昊動起真格來,他們哪有能攔得住的,聞言忙不疊去了。
“你留在這裡等他,一旦他出現就按計劃動手,再要有什麼鬼點子弄出岔子放跑了他,别想讓我再給你搞實驗源。”劉司令走到門口,停下對白發道,“至于我兒子那邊,我會處理好。”說罷大步離去。
白發悠悠地坐到他的位置上,他才不像劉司令,成日擔心核心區的事會不會被人發現,為此瞻前顧後畏首畏尾,多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另一邊,
劉子昊抓住一個研究員,拎着他的後衣領粗暴地按到虹膜識别器前,抓起他的手指按在指紋鎖上,實驗大樓的合金門應聲而開。
他丢掉研究員,頭也不回地大步邁入。
天花闆的感應儀檢測到陌生人臉,開始發出警示。
“警告,警告,檢測到非法闖入,是否采取緊急滅殺措施。”
“重複,檢測到非法闖入,是否采取緊急滅殺措施。”
“十秒後自動開啟——”
長廊中紅色警示燈瘋狂閃爍,伴随着尖銳的鳴音,劉子昊頭也不擡,直接擡槍射爆了廣播器。
兩邊實驗室的研究員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吸引出來,其中一人見是闖入者見是總司令的兒子,慌忙在倒計時結束前關掉了滅殺裝置,其他人則紛紛上前阻攔。
一人嚴厲道:“小司令,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現在離開我們就當沒見過你,否則等總司令發現了,我們也求不了情。”
他越這樣說,劉子昊越懷疑有鬼,一言不發地将所有人定住,而後一間接一間地快速查看過去。
一樓的實驗室裡多是些植物标本和認不出的切片,并無異常。劉子昊上到二樓,如法炮制定住所有研究員,快步往裡走去。
研究樓裡的構造遠比外部看起來錯綜複雜,劉子昊繞過幾個拐角,忽而腳步一頓,震悚地看着前方。
在他面前,幾個玻璃打造的房間關押着密密麻麻的喪屍,一眼望過去竟然數不清,但是幾乎每隻喪屍脖子上都挂有各種鐵牌,軀幹還用藍色墨水印着各種标記和字樣。
劉子昊喉結滾動,繼續往前走,随即看到一個像冰庫一樣兩面透明的房間挂着一條又一條幹屍,由鐵鈎穿過琵琶骨連接鎖鍊固定在天花闆上。這些赤條條的幹屍身上有各種傷口,有的沒了半個腦袋,有的胸腔剖開,裡面空無内髒,有的四肢沒了一截,但切口全都非常整齊,甚至有縫合的痕迹。
這沒什麼,也許隻是對喪屍的正常研究。
研究喪屍,在末世中不是很正常麼。
劉子昊這樣對自己說,但随即他在這些幹屍裡看到兩張熟悉的面孔,一張他在幾分鐘前剛剛見過,在戎痦子的全家福上,小女孩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鏡頭,笑得天真爛漫,而不是現在這樣耷着眼吊在半空,一張小臉毫無生氣,嘴角緊抿,猶如在哭泣。
一張他也見過,就在幾十天前,他親手将這個被感染的男人制服,交到醫療隊手裡。
劉子昊在這一刻如墜冰窖,然而當他找到那個幾近隐藏起來的檔案室,在裡面看到成百上千的檔案時,最後一絲希望也被打破了。
他不得不承認戎痦子說的極有可能是對的,不得不承認他父親極有可能知道這一切。
被他抓來強制打開檔案室的研究員一臉痛苦地倒在一邊,劉子昊竭力穩住聲線:“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研究這一切的。”
研究員咬着牙不吭聲,但很快五髒六腑在加大的重力下變得劇痛無比,嘴角溢出鮮血,發出幾聲痛吟,顫抖道:“我不知道……上級交待什麼,我就做什麼……”
“你能進檔案室你怎麼會不知道?!”劉子昊含怒道。
“我真的不知道……”研究員兩眼翻白,“饒命……”
劉子昊喘了幾口粗氣,循着鐵架上的時間标注往裡走,越往裡走,時間越早,他一面走一面随機抽出檔案,翻看過後又怒不可遏地丢在身後,最終來到了标有zero的鐵架前。
他抽出最上面一排最左邊的檔案盒,扯開系扣。檔案袋第一頁,數張一寸照緊挨着貼在紙上,一個人從襁褓到少年時期的成長就這麼定格在一張又一張的黑白相片上,最終變成了一個劉子昊再熟悉不過卻又深感陌生的人。
他翻到最後,在成串的負責人署名中看到了自己從小到大始終奉為榜樣的父親的名字。
劉子昊一陣眩暈,身形踉跄,幾乎就此暈倒。
外面的鳴笛聲孜孜不倦地響着,在這棟大樓的某個房間,關建睿從深度昏厥中驚醒,視野在幾秒後才變得清晰,他呆怔了幾秒,一句我靠脫口而出,緊接着翻身而起,一下竟然沒有起來,這才感覺渾身都軟趴趴的沒什麼力氣。
他想起之前的經曆,當即就想破口大罵,擡頭卻發現将他綁來的罪魁禍首竟罕見不在這間實驗室,外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動靜很大。
關建睿扭頭看向左邊,吃勁喚道:“雷鷗,雷鷗!”
雷鷗一動不動地垂着頭,和他一樣被綁在一個柱子上,關建睿堅持不懈地喊他,見沒效果又想拿腳去踹他,費了老半天勁才擡起腳在雷鷗腿上踹了下。
雷鷗頓時一激靈:“陳平,我丢你老母!”
“丢什麼丢!人不在,趕緊的,我看這次有門。”
雷鷗不大清醒地眯着眼看他,手腕掙動了幾下,說道:“不行啊,我沒什麼力氣。”
關建睿說道:“我剛剛踹了你一下,覺得力氣回來了點,要不你也踹我一下,沒準有用。”
“外面什麼情況?”
“不知道,别管了,别磨蹭了,快點。”
兩個人互相踹了幾腳,沒幾下就氣喘籲籲。
陳平每天都給他們注射肌肉松弛劑,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中斷了,兩人的力氣回來了點,但由于多日未進食,仍非常虛弱。得虧陳平太信賴肌肉松弛劑的效用,繩子綁的并不紮實,兩個人想方設法掙脫,頓時齊齊摔倒在地上。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十足地同時爬起來互相攙扶着連滾帶爬地往外走。
出了實驗室,便看到外面有很多研究員。關建睿當即就想退回實驗室,被雷鷗拉住。
“你看,他們好像都動不了。”
關建睿一看還真是,頓時大喜:“哈哈,我就說這幫人早晚要遭報應,這不就找上門了嗎。”
“别廢話了,趕緊走。”
路過陳平時,關建睿實在沒忍住,停下來揍了他好幾拳。雷鷗默默補了幾腳,然後拉住逐漸上頭的關建睿,繼續往前走。
兩人不敢坐電梯,于是從樓梯走,一路意外的暢通無阻。費了吃奶的勁走到一樓,正要出去,忽然聽到一陣氣勢洶洶的腳步聲,又連忙互相攙扶着回到樓梯間。
兩人貓在樓梯間往外看,便見大幫子人急匆匆走過,領頭的正是劉司令和宋瀾。
關建睿一愣,雷鷗見狀用氣音問道:“你認得?”
關建睿連忙捂住他的嘴,這幫人異能五花八門,沒準就有耳力超群的。
雷鷗也意識到了,慌忙閉嘴。兩人屏息等了一會兒,見所有人走過,并沒有人發現他們,才狠狠松了口氣。
“認得。”盡管如此,關建睿還是不敢大聲說話,“這種時候閑事莫管,逃命要緊。”
雷鷗深以為然,兩人遂相互扶持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樓外。
*
檔案室一片狼藉,所有鐵架倒在地上,劉子昊屈膝坐在紛亂的紙張間,手裡捏着一疊皺巴巴的紙,深深垂着頭,看不清表情。
劉司令腳步一頓,擡手示意身後的人停下來,沉聲道:“子昊,你鬧也鬧夠了,現在收回你的異能跟我回去,我可以當今天的事沒發生過。”
劉子昊垂首不語。
劉司令皺眉:“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可以一一回答。”
回答他的是一道嘶啞的笑聲。
隻聽劉子昊低低地笑起來,笑聲譏諷,回蕩在檔案室内,引得宋瀾不住擰眉,他往前邁了一步,卻被劉司令伸手攔住。
他微愣,看向劉司令,後者面沉如水,望着劉子昊的眼神難辨喜怒。
劉子昊笑得渾身顫抖,良久搖晃着站起來,“……你說大丈夫當頂天立地,不能保家衛國也需行得正坐得端,不行不義之事,我從小将這些教導奉為圭臬,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将這些話想了又想,生怕做錯了有違你的期望。可是現在你告訴我這些是什麼,”他擡起頭,雙目赤紅,将手裡的紙張用力揚向劉司令,“你告訴我這是什麼?!這些年你都在做什麼?!”
紙張如雪花般飄揚着落到劉司令腳前,展現一幅又一幅可怕的實驗畫面,宋瀾眼神一動,目露驚訝。
那上面的人,是霍常湗?
“将别人的生命玩弄在股掌之中很好玩嗎,騙我很好玩嗎?!”劉子昊聲嘶力竭,“二十多年,整整二十多年啊,你在我面前一直都戴着假面。我最引以為豪的父親,實際上是我最深惡痛絕的那類人。”
在他說這些的時候,劉司令始終沉默,此時嘴唇微動,似要說話,卻忽然目光一凝,看着劉子昊身後喝道:“躲開!”
話音剛落,劉子昊身後的牆忽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