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上沒有幾盞路燈,整條路都顯得暗沉沉的。
穿出這條路才能到公交站台,那邊是大路,車子來去也方便不少。
莊博衍一邊往外走一邊和網約車司機師傅打電話,不知不覺間就與慢悠悠走着的楚辭和池景之有了一段距離。
“幺兒,其實我還挺羨慕你的。”走在路上,池景之突然說,“就開個雜貨鋪,平時寫寫東西,還有版權費拿,過日子也是順從心意,挺好。”
楚辭一邊走,一般下意識把手插在外套口袋裡,這一伸手就摸到了一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筆,頓時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聽了池景之的話,低頭踢了踢腳邊的石子,石子一下子滾了很遠。
看着石子慢慢停下來,他才有些蔫蔫地開口:“其實我沒什麼好羨慕的,反而是我羨慕你,你有那麼多家人,他們也對你很好。”
他頓了頓,很認真地說:“别羨慕我,你要活得像雲起一樣。”
雲起是池景之現在在演的一個角色,一個在《梅雨季》這個故事裡,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池景之停下了腳步,有一瞬間很想問“你是不是有創傷後遺症”,但最後還是沒開口。
他向來不會為了自己的疑問去揭人傷疤,更何況這個人是他們幺兒,四年相處下來他早把楚辭當親弟弟了。
而且這個問題他忍了快四年了都沒問出來,現在貿然去問也相當不禮貌。
大二的時候池景之意外得知《梅雨季》是楚辭寫的之後就有這個疑問了,那是一本寫校園霸淩的小說。
尤其是……楚辭那麼優秀,但是他讨厭社交,平日裡有時還會下意識地自卑。
池景之默默把一切旁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裡,輕聲說:“好……”
莊博衍的聲音從前面遠遠傳來:“你們兩個慢吞吞的幹什麼呢?”
“我去看看有沒有公交末班車,沒有再打車,你和三哥先走吧。”楚辭說着,拍了拍池景之的背,獨自往公交站台走了。
池景之看着他的背影,見他上了站台,才跑起來去追已經走了有一段路的莊博衍。
他跑起來的時候像一陣風。
楚辭看着他倆上了網約車,周圍短暫地沒了别人,公交也還沒有來的意思,才找了個監控死角,把口袋裡那支莫名其妙多出來的筆拿了出來。
那是一支有點舊了的鋼筆。
楚辭有些不是很确定地問:“塵連青?”
鋼筆掙紮了一下,掙脫了楚辭的手,變成了塵連青的樣子。
塵連青剛落地,被他的安全意識給氣到了,張口就說:
“你可真是膽子大,對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還那麼放心,萬一不是我而是什麼别的玩意兒呢?”
“我感覺應該是你。”楚辭跟他一見面就被他一頓訓,有些不快,嘟囔着說,“你又不會害我,我感覺得到。”
塵連青一時無言,隻是突然想到很久以前,有個人總是身姿挺拔地擋在所有人前面,他總是說,“相信我的直覺”……他的直覺是他最強大而精确的武器。
于是塵連青沒再多話,他垂下了眼眸,低聲說:“好吧……我相信你的直覺不會有錯。”
楚辭沒想到他會這麼說,蓦然睜大了眼睛,嘴角壓不住笑。
塵連青聽到他輕輕的笑聲,擡眼去看他,一時間有些納悶:
“哎……小楚同學,我有點想不明白,你這個樣子……到底是怎麼搞定那個沈思衡的?”
當然是靠演啊。楚辭在心裡小聲說。
“詩經、日曆還有可能有危險是怎麼回事?”話在嘴邊繞了一圈,他最後決定對塵連青的疑惑避而不談,隻是問出了今晚最困擾他的問題。
“介意聽我講一節非自然力量常識課嗎?”塵連青拉着楚辭在公交站台的長椅上坐下,在周身布下了一道結界。
楚辭答應了,就見塵連青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白紙和一張紙巾。
“首先,鑒于我的存在,我默認你能接受世界上還有很多非自然生物。”塵連青說着,把紙巾攥在手裡,隻給楚辭看那張白紙。
“這個是完整的、完全真實的世界,這裡什麼東西都有,而我們現在就在這裡。”
“但是對于普通人而言,世界不是這樣的。”他說着,把紙巾展開,蓋在白紙上。
“我們假設這張紙是一個濾網,人可以通過濾網,而鬼怪等一系列可能造成危害的非自然生物則被留着了濾網的另一側,被過濾出來的那一側,就是屬于普通人的世界。”
“而這張濾網在白天的時候是最強盛的,在晚上則很弱,所以它被我們稱作為‘白晝防線’。”塵連青把白紙和紙巾收起來,歎了一口氣。
“所以,也有說法,黃昏以後是逢魔時刻,這是對的,因為那張保護網在晚上的效果很弱,但有那張保護網也比沒有好上不少。
但是最近一百年,白晝防線的強盛時間一直在降,虛弱期在不停地增長,大家也都沒什麼辦法,隻能湊合着過。”
楚辭聽明白了,甚至他隐隐覺得“白晝防線”的存在是理所應當的,他點了點頭:“所以,我們現在是跨過了那張保護網,但是别人沒有,對嗎?”
“非常正确。”塵連青認可了他的說法,“我回家的時候詩經沖過來跟我說,你家那個日曆顯示,你到了白晝防線外的夜晚,所以我才會和你說可能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