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考慮清楚的是,這個實驗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旦你使用了伊利亞的雄蟲信息素,就沒有辦法停止,可能會産生比信息素紊亂更加強烈的依賴症。”簡福斯特非常鄭重地對倫納德說。
正常來講,這些話他應該說給倫納德的家長,但是霍爾領主的意思非常明顯,他将一切全權交給倫納德決定。這是作為未來的西部領主必須要有的生死決斷,也是必須要有的魄力。
簡福斯特從倫納德·萊恩的床邊站了起來。實話講,他真的很不習慣蹲下和人說話,但是對方到底是西部未來的領主——如果倫納德真的能活下來的情況下。
簡福斯特不願意在這種小事上給自己找麻煩。畢竟如果有一天倫納德真的當上了西部領主,他的确有不少的事情需要倫納德提供支持。因此,看在這隻小幼崽的家世的面子上,簡福斯特一些表面上的恭敬的确是要有的。
簡福斯特和倫納德他們兩個的對話完全避開了伊利亞,這算是雌蟲之間一點小小的默契。将自己全然托付給一個雄蟲,這是每個雌蟲都要做出的決定,但是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往往是一場驚天豪賭。
對于一隻成年雌蟲來說,這樣的決定都很艱難,更何況倫納德現在還非常年幼。簡福斯特甚至懷疑他不能很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表達的意思。但是簡福斯特很快發現,自己好像有些小瞧了這隻平時還需要在病床上上課的雌蟲。
“信息素的依賴表現,本質上隻是我的身體認定了某一種特定的靶向細胞或者基因,那麼隻要阻斷這種靶向流程,是不是就可以阻斷這種依賴?”倫納德提出了一個假設。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隻有 6 歲的幼崽能提出來的,就連簡福斯特這種常年研究信息素課題的蟲都沒有這般敏銳的思路。
簡福斯特的眼眸動了動,他的手指開始在自己的光腦上飛快地記錄着什麼。不多時候,簡福斯特構建出了一個立體的三維模型。
他指了指光屏上的模型,對倫納德說道:“按照你的設想,我們的确發現過這樣的一種物質。理論上來講,這種物質的确是可以阻斷雌蟲對特定雄蟲信息素的依賴。”
倫納德臉上的表情無悲無喜,并沒有因為簡福斯特的這個發現而表現出什麼欣喜。簡福斯特真的很懷疑自己面前的這隻是否真的是一隻年幼的雌蟲,還是說,能夠當領主的雌蟲在某種程度上都是變|态的早熟。
倫納德隻是靜靜地看着那個三角形的模型建構,思索了片刻,他問簡福斯特:“如果有這樣的物質,但是卻沒有被應用于臨床,是不是因為它有比較大的安全隐患,甚至是副作用?”
簡福斯特看向倫納德的目光中劃過了一絲欣賞,不過卻還是實事求是的給出了否定答案:“副作用什麼的倒是未知,主要是樣本太少,正常的雄蟲信息素對于雌蟲來說是助興的,也并不成瘾,沒有人費勁去阻斷這玩意。”
很好,問題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無論是以毒攻毒讓信息素紊亂的小雌蟲迅速适應雄蟲信息素,還是從源頭上減輕,甚至是阻斷雄蟲信息素對雌蟲的影響力,這兩種實驗對于蟲族來說還是太小衆了。
從倫納德被霍爾領主送到這個醫院起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明白了自己身為小白鼠的命運。他的病沒有任何前例可以參考,于是當然就隻能姑且一試。
倫納德又看了一眼簡福斯特的光屏,為自己拍闆決定:“那先從我試一試吧。”
居然這麼果斷地拿自己做實驗,簡福斯特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倫納德。他發現了,隻要伊利亞不在,倫納德就表現出了一種異乎尋常的成熟與穩重,哪裡還有在伊利亞身邊撒嬌的樣子。
“我現在懷疑,你之所以表現得那麼黏着伊利亞,不是真的喜歡他,而是為了迷惑他了。”簡福斯特沖着倫納德似真似假地感歎了一句。
這哪裡是什麼伊利亞稱贊的“蟲間小糖豆”,分明是個陰鸷、狠絕、對自己也不甚留情的小混蛋。
他這句純屬是無聊的找茬了,倫納德不會給他答案,這一點,簡福斯特心知肚明。“麻煩醫生去準備吧,我們随時可以開始治療。”
倫納德果然沒有理他,果斷開口送客,此刻的他哪有半點在伊利亞面前的弱小可憐,反而顯現出一種異乎年齡的冷酷與成熟來。
簡福斯特一點都不意外,萊恩家個個都是狠角色,霍爾·萊恩能以雌蟲之身執掌整個西部,沒有蟲比生在西部的他更懂得西部有多麼的雄尊雌卑,而這種情況下霍爾·萊恩還是能夠坐穩領主的寶座,必定是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艱辛。
他還有時間可憐别人呢,還是先可憐可憐自己吧!被大少爺趕出了病房的簡福斯特聳了聳肩,轉而往實驗室走去。
出于某種奇特的心理,他并沒有将倫納德提前使用了成瘾性阻斷劑的事情告知伊利亞。
雖然作為同一個醫療項目組的同事,他有必要将實驗體的信息,尤其是這種重要信息與伊利亞共享,但是雄蟲閣下的脾氣實在是太不可預測,如果伊利亞知道倫納德在這樣防範着他,一怒之下撂挑子走人怎麼辦?那可真就是得不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