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倫納德的家長不常來看他,但是每周伊利亞還是會和西部領主府的人溝通一下倫納德的病情。
倫納德的病情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即便沒到每周伊利亞和霍爾領主溝通的時間,伊利亞還是第一時間聯系了城主府。
霍爾·萊恩靜靜地聽着伊利亞講述他家幼崽的病情。伊利亞組織了好一會兒語言,終于有些艱難地對霍爾領主說道:“倫納德可能失去了萊恩家族遺傳的藍眼眸。”
直到這時,霍爾·萊恩原本平靜的面容出現了一絲波瀾。
看到霍爾領主的神色,伊利亞的心沉沉地墜了下去——他有些擔心最先排斥倫納德的,會是這位萊恩家的大家長。那樣的話,倫納德的處境或許會變得極為艱難。
不過伊利亞很快就發現,自己對這位城主的了解還是過于淺薄了。
霍爾·萊恩放下手中端着的茶杯,望向伊利亞的目光帶上了幾分淩厲:“你的意思是說,我家的幼崽眼睛瞎了?”
伊利亞:……蟲神在上,這是什麼鬼誤會!
伊利亞慌亂地擺了擺手,連忙解釋道:“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倫納德的眼眸變成了黑色。”
伊利亞有些無奈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雖然沒有科學依據證明倫納德是因為吸入了我的信息素而改變了眼眸顔色,但是我們對他進行了檢查,他的眼眸顔色的确變成了和我一樣的顔色。”
聽到伊利亞這樣說,霍爾的面色稍微好轉了一些,他坐回座位上,向伊利亞問道:“那他的視力有沒有受到影響?”
“這倒是沒有的。”伊利亞給出了否定的答案,“倫納德的眼睛好得很,我們用了最精密的儀器檢查,也沒有發現他的眼睛有任何異樣,除了顔色的改變。”
霍爾這回徹底放下心來,他悠哉悠哉地端起了茶杯,看着有些忐忑的雄蟲,片刻後,露出了一個極為淺淡的笑:“第一,萊恩家标志性特征是藍眼睛這個說法,隻是其他蟲對我們的誤解。”
霍爾聳了聳肩,繼續說道:“如果非得有一個所謂的‘萊恩家标志性的特征’,那還不如是我們銀色的雙翼。不過你是醫生,應該比我更清楚。這隻是遺傳概率問題,我們家也并不是每一隻蟲都擁有銀色的翅膀。”
對醫生解釋遺傳學知識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如果不是對伊利亞的醫術有所了解,或者真的不放心讓這樣一個連遺傳學概率都沒弄明白的家夥醫治自己的幼崽。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關心則亂吧,看來塞西裡爾家的小雄蟲對他們萊恩家的小幼崽比他想象之中要更上心。
這個認知讓霍爾滿意地點了點頭,他這才繼續說道:“第二,倫納德畢竟姓萊恩,他的雄父是誰并不重要,隻要是從我們萊恩家的蟲肚子裡爬出來的,我們都認。”
一向推崇“雄蟲至上”的西方領主,要不要聽聽您現在在進行何等危險的發言?若不是對霍爾·萊恩也有一些熟悉,伊利亞真的以為這家夥敢這樣對他大放厥詞,是因為下一刻就要把他滅口。
告知了家長之後,伊利亞還需要關心的是倫納德對這件事的反應。
檢測艙中有一定的催眠藥物,倫納德還太小,等到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清晨。
倫納德在醫院的病房中醒來,他低頭看着自己小小的手,這才有了幾分回到過去的确切真實感。
他的第一反應是想要找伊利亞,正準備跑下床時,卻發現自己的手心握着一個紙條。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我的身體裡?”
紙條上的筆迹倫納德再熟悉不過。
他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該說這個家夥幸好有一些基本的防範意識,沒有通過電子設備給他留言,而是采用了更為隐蔽與傳統的紙筆嗎?
心中對給他留言的蟲有了基本的猜測,倫納德卻還是冷靜地調開自己的光腦,介入了房間的監控程序。
每一個病房由醫院統一控制,監控自然也在醫院的内部網絡。這裡是軍區醫院,想入侵難度系數很高,但是對于從二百年後而來的倫納德來說,沒有比吃飯呼吸難到哪裡去。
入侵醫院的總控系統,倫納德調出了昨天晚上病房裡的監控。
在監控中,倫納德看見,在這一間安靜的病房中,那隻面色有些蒼白虛弱的小蟲崽緩緩地睜開眼睛。
小蟲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上到下檢查自己的身體,确認無異樣之後,他翻找出了平常用的紙筆,寫下了給占據他身體的外來客的“留言”。
沒有人會防備一隻生病的小蟲崽,包括從二百多年以後回來的倫納德自己。他以為自己占據了這具身體,就是這具身體唯一的主人,卻沒想到六歲的自己的靈魂也會在這具身體裡,甚至在他睡覺的時候,那隻小蟲崽會悄然奪回身體的控制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