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年輕人半蹲下來,單膝着地,摸了摸小孩臉上的傷疤,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輕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慕崆沒有回答,眼神幼狼一般警惕。
年輕人道:“我叫師無夜,不要害怕,你吃糖嗎?”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抿着唇微微一笑,“我有糖哦。”
慕崆搖了搖頭,猶豫了一會兒,低聲回答道:“我叫賀悅。”
“……姓賀?”
這句話卻不是那個叫師無夜的年輕人說的,他身後傳出了一個更為低沉的聲音,年輕人微微睜大眼睛,回過頭去,叫了一聲,“門主?”
一個戴着鬼面的高大男人從黑暗中走出,負手站在慕崆面前,沉聲問道:“你娘叫賀湫湫?”
慕崆吓了一跳,下意識朝後退了一步,卻被師無夜按住了肩膀,那雙孩子般的無辜眸子微微一彎,他柔聲道:“門主,這一隻可以給我親自煉嗎?屬下最近找到了些新的藥方,正缺人來試。”
“呵。”鬼面男人鼻翼間發出一聲嗤笑,自上而下審視着慕崆,“你要試藥随便挑個身強體壯的都行,這小孩不如賣給機關城那個老登,沖這張臉,他會出高價的。”
“門主。”師無夜笑了起來,聲音慢條斯理,“你相信我,他以後,會比一個玩物更有價值的。”
鬼面道:“随你吧。”
“謝門主。”師無夜起身,笑眯眯地注視着慕崆,“來,把手給我。”
慕崆抿着唇,還是沒動,蒼白青年無奈地歎了口氣,從紙包中取出一顆圓圓的東西塞到他嘴裡。
慕崆舌尖剛剛嘗出一點甜味,那顆“糖”忽然動了起來,一個長條形的東西從薄薄的糖殼裡鑽出來,騰地竄進了他的喉嚨裡。
“咳咳咳!”
慕崆捂着喉嚨劇烈咳嗽,想要把那東西吐出來,臉漲的通紅。師無夜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樂不可支,伸手打了個響指。
“啪。”
慕崆突然感到身上仿佛有無數隻螞蟻在瘋狂啃咬,又疼又癢,簡直讓人發瘋,他不禁大聲叫了出來。就在他即将失去平衡摔倒之際,師無夜一把抓住了他的頭發。
“看着我,小賀悅。”師無夜把他的頭發朝後拉,強迫他直視着自己的眼睛,“你現在是我的屬下了,屬下要聽話,知道嗎?”
那股疼痛慢慢平息,慕崆低低喘着氣,師無夜放開他的頭發,負手悠悠朝人群的反方向走去,慕崆遲疑一下,終于是屈服于恐懼,跟了上去。
“從今以後,你會忘了一切。”
師無夜在昏暗的的洞穴中回過頭來,微微一笑,舉起手,他的手背上,一隻通體晶瑩剔透的蟲子靜靜地趴着,一動不動,好像在沉眠。
他像炫耀寶物的孩子一樣,高興地介紹起來,“它叫‘輪回井’,我取的名字,你們漢人有句話叫‘一入輪回井,忘卻前生事’——對吧?好聽嗎?”
“……”
“從今天開始,你不叫賀悅了。”
“古人有詩雲,涼月舟前路,秋風别後人。”
“你娘叫湫湫,你就叫涼月吧,跟着門主姓,叫薛涼月。”
--
薛涼月猛地睜開雙眼,眼前一片漆黑,劇痛如潮水般湧來,仿佛全身骨骼盡碎。他驚覺自己正趴在一人的背上,那人在這黑暗中緩慢而艱難地前行。
“咳咳……這是哪?”
薛涼月輕咳一聲,問道。
背着他的人動作一頓,嗓音懶懶的,“不知道。”
随着這聲熟悉的聲音響起,薛涼月記憶逐漸回籠,他想起來了,這正是剛剛拿劍砍他的那個混蛋!
他下意識想拿匕首自衛,然而手指一動就疼得鑽心,背着他的人覺察到他的動作,警告道:“喂,你肋骨斷了三根,右手手腕和小腿也折了,至于内傷不知道,想必不輕。最好别給我亂動,傷勢加重我不管的。”
薛涼月停下了動作,“你為什麼身上沒傷?”
那人語氣很真誠,“或許是因為你在下面墊着?”
薛涼月:“……”
“别生氣嘛。”那人笑了起來,“我這不是還不計前嫌救了你嗎?”
薛涼月微微皺眉:“你又要救我,又要殺我,到底是什麼人?”
那人語氣中帶着無奈,“薛門主,你真的失憶了?”
聞言,薛涼月沉聲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薛阆。”
那人沉默了一會,半晌,納悶問道:“薛阆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