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除村民和佃農,那剩下的範圍就格外清晰明了。
特别是她昨日剛吩咐仆役加大濃度,今早地裡就出現了新一批蛴螬,說明對方很清楚她昨日調整了茶麸水的濃度,他需要趁着地裡的地蠶盡數死亡之前,補充好新的一批。
這樣看來,嫌疑最大的便是在院内制茶麸水的管家同仆役,即便嫌犯可能不是他們,但隻要審問他們昨日同誰接觸過,便能找到蛛絲馬迹。
将自己的邏輯捋的更合理些,喬元找到江稷,把自己的猜測同他說了清楚。
江稷邊聽邊點頭,末了卻說了一句同這一切無關的話,“你可拜入了周進門下?”
喬元想了無數個可能的回答,硬是沒猜到他的腦回路會如此與衆不同,她噎了一下,還是答道:“周知縣不過是瞧着我能幫金台鎮除去蚜害,這才同我有些往來,正經說來,我并非他門下之人。”
江稷的面色明顯好了不少,他道:“既如此,待此間事了,你可願為我做事?一月五塊銀錠,月初就給絕不拖欠。”
喬家的具體情況在事發第二日楚津就同他彙報過了,一月五塊銀錠,他不信喬元不動心。
果然,喬元在聽完這個價錢後,眼裡的心動騙不了人,但她略想想,還是咬牙拒絕了江稷的提議。
收益越大就意味着風險越大,她的價值,隻在昆蟲一項,那江稷是因為什麼,才會給她開到這般高到令人咋舌的價格。
總不能是因為她能除蟲害罷,喬元有些摸不準。
江稷也不惱,他看着喬元道:“今日是我唐突,若來日你考慮好了,随時找我,這話一直作數。”
喬元點頭示意自己知曉,才道:“那今日之事?”
還有她方才的猜測,他還沒有給過任何正面回答。
江稷撣撣衣角,随意道:“你所言不錯,但這其中還少了一個可能。”
見喬元面上帶着疑惑,江稷随意摘了一根地上剛抽芽的莠草,接着道:“還有,這地蠶若不是從地上來,那便隻能從天上來了。”
他這兩句話說的沒頭沒尾,另一種可能又是什麼?蛴螬怎麼會從天上來?明明是他帶着她入的局,怎的這幾番對話下來,像是一場對她的試煉。
喬元擡眼看了看因着朝陽映照有些泛紅的天際,厚厚的雲層還未褪去,層層疊疊排布在湧泉村上空,像是給整個村子圍上了一塊绯紅的幔帳。
天上?
怎麼來?
坐飛機飛過來?
喬元正想出口反駁,她的腦海裡卻突然冒出一個很是無厘頭的想法。
如果這些蛴螬真的是從天上來呢。
這裡沒有飛機,但是有鳥,若是通過鳥類來運送蛴螬,是絕對不會令人發覺的。
見喬元因他的話在原地認真思考,江稷沒打擾她,隻順着小道摘着路旁的莠草,耐心等待喬元回過神來。
靜默思考片刻後,喬元又重新把這個想法否決了,先不論鳥的行為不固定,這麼多蛴螬,得多少隻鳥才能送得過來,如此大的動靜,一定會被昨晚守夜的江稷發現。
眼看日頭越升越高,再不走便要被村民發現了,喬元隻好先放棄思考這兩件事。
當務之急,是得盡快回到嚴家,免得惹人生疑。
二人回程同樣走的來時的小道,還未至嚴府門前,紛亂的嘈雜聲便傳至二人耳中。
喬元同江稷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意外。
正門是走不通了,江稷帶着喬元從偏門翻至嚴府内,二人回屋換了衣裳,這才施施然走出屋内。
嚴府内亂哄哄的,身強力壯的仆役們大都被召集到了前院,找不到人問詢,喬元隻得找了在院内負責灑掃的老妪,詢問發生何事。
老妪見是仙師垂問,忙對喬元行了一禮,這才道:“不知是誰走漏了三姑娘回來的消息,此刻佃農們正聚在外院,紛紛要員外将三姑娘交出來呢,虧得員外這些年對他們如此之好,當真是作孽!”
嚴元雁回來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喬元顧不上同老妪道謝,三步并作兩步,忙朝着嚴紹所在的主院跑去。
嚴元雁如何能回來,她若是回來,必定擺脫不了被衆人送去陰王祠的命運。花朵一般的年紀要為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獻出生命,她絕對不會允許這一切發生。
喬元快步跑着,平日裡覺得談笑間便能走過的長廊,此刻卻像在往遠處無窮無盡延伸,不論她如何努力奔跑,都跑不到盡頭。
跑着跑着,喬元的步伐逐漸慢了下來。
或者說,她下意識的讓自己慢了下來。
她的大腦在飛速思考着,思考的速度拖慢了她的腳步,腦中的答案呼之欲出。
嚴元雁為什麼要回來,她是同她大哥一同去外地躲避被獻祭的命運,有什麼東西值得她回來。
是嚴紹生病的消息?她想回來盡孝?
但若是真為了保護女兒,嚴紹生病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讓任何人将消息透露給在遠方避禍的女兒,更無可能派人将消息告知她。
除非——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喬元腦中出現。
江稷說的,她的推斷還少了另一個可能。
喬元停下腳步,她想她猜到了他說的那個可能。
昨日,知道她要盡力除去蟲害的不隻院内的管家同仆役,她的潛意識讓她忽略了兩個人。
嚴氏父子,嚴紹、嚴元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