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元雁扶着桌角起來,對着身後的小丫頭道:“陪我出去走走罷。”
小丫頭依言扶着嚴元雁,主仆二人漫無目的地在宅院裡走着。
嚴元雁不知自己想要去往何處,隻想出來透透氣。
穿過花園,重新走到今日躲藏的水缸後頭,嚴元雁隻忽覺恍如隔世。
寂夜無聲,仆役們也不會料到主家人會出現在花園中。
院中由遠及近傳來兩個男子的聲音,聲音裡俱帶着濃濃的疲憊。
“今日這差事當的真是累。”
“可不是,我到嚴家這麼多年,統共也就遇着這一回。午後院外那幾個佃農一闆斧砸下來,差點兒沒将我劈成兩段。”
“正是呢,我擋在前頭,心裡都有些發憷。”
“按我說,這事兒就是觸怒了陰神王才落得如此下場,三姑娘既有能力解災,入祠便是,何苦讓我們這些人替她苦苦撐着。”
“這話也不好說,當初員外也是為了大家着想,才吩咐種的麥子,員外可真是頂好的人。”
“那又如何,說到底着事兒是他們嚴家闖的禍,如今亂成這樣,自該嚴家人來收拾。”
“哥哥說的有理,不過總歸不是咱們該的事兒。隻盼着初十那日快到,三姑娘能早些進去平息怒氣也就是了。”
“賢弟說的這話不錯,災禍一解,我們湧泉村也就太平了。”
二人交談着遠去,沒人注意到陰影裡站着的主仆二人。
聽完這一番言語,嚴元雁扯了扯嘴角,對着小丫頭道:“你聽,大家都盼着我去死呢。”
小丫頭用袖口擦着眼角的淚滴,“姑娘,你别聽他們瞎說,這本就不幹姑娘的事兒,姑娘就該同員外說,如今就出發,逃得遠遠的才好。”
這一日折騰下來,嚴元雁心口早就麻木了,她望着天邊的殘月,早上同喬元一起抗争的勇氣已經被消磨殆盡。
月色将她的身影拉長,影子被藤蔓牢牢抓住。
“不逃了。”
——
湧泉村是不能住了,喬元同江稷從嚴府出來後,二人直奔最近的客舍。
喬元東西多,又帶着嚴紹給的足足的銀錠,她一路上走的都有些鬼鬼祟祟。
江稷實在看不過眼,幫她分擔了不少,二人這才順利到客舍住下。
打開門,裡頭陳設雖比不上之前住的客舍,好賴也算幹淨整潔。喬元将東西收拾好,便去敲開江稷的門。
二人的房間布局雷同,江稷開門後,喬元摸着桌邊坐下,開口道:“何處能找到寫有湧泉村的方志?”
方志本意是地方志書,其中包含了當地山川湖海等大量的地理信息。有了方志,喬元便能排除周遭環境,對何處能大批飼養蛴螬有個大概。
江稷答道:“方志大都存放在縣衙,你現在便要?”
喬元點頭,想要救下嚴元雁,必須要找到是陰神教在何處飼養蛴螬。以他們現在的速度,如果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找過去,便是過了一個月也找不到。
查閱方志是最快的辦法。
江稷沉吟片刻,給了她一句準話,“你且回房等等,我定在入夜前替你找到。”
喬元謝過後,便回了自己房間,到了晚間,江稷果然捏着一本冊子回來了。冊子的封面已經有些泛黃,書頁倒是沒有過多磨損,方志不是主流書籍,除卻修訂,無人會經常翻開。
從江稷手中接過,喬元迫不及待地翻開書頁,先大略看一看整個地方的山脈走向和地理構造。
喬元一頁頁看的認真,江稷立在她身側,起了興緻道:“你識字?”
“不識。”喬元答的很是幹脆。
江稷見過不少睜眼說瞎話的人,如喬元這般這麼理直氣壯的倒是少見。
他一時語塞。
喬元也不管他相信與否,隻道:“上頭有圖,大緻能看個明白。”
江稷知她看的認真,也不再打擾,先回房去了。
沒人在一旁看着,喬元也覺自在了許多,她認真比對着方志上所描寫着各處的自然條件,尋找最有可能大範圍飼養蛴螬的地方。
蠟燭裡頭摻了不少雜質,燃過半根,黑煙便熏的滿屋都是,喬元卻恍然未覺。
直到戌末十分,她才猛地一拍桌子,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