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村是金台縣上一個很是名不經傳的小村落,村中人口少,田地又不好。喬元在靈州回來之後,曾去過一次,不僅将那處的蚜害徹底根治了,還教他們了不少防蟲害的知識。
事情已過去許久,喬元甚至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得知她要開問訊處的,心頭泛起陣陣漣漪,胸腔裡湧上莫名的情緒,喬元真心實意回禮道:“多謝你們。”
周進在一旁打量一番,眼珠一轉,踱步上前,擺足了知縣的架子才道:“諸位,這位便是制出黃闆的喬姑娘,她制的黃闆救我們金台縣于水火,現下她不僅是我們金台縣的功臣,更是整個郢州的功臣。”
他話音剛落下,下頭便傳來驚呼聲。
“什麼!黃闆竟是她一個姑娘制的?”
“她這麼個年紀,會有這麼大能耐,我是不信的。”
“你們難不成沒聽說西市上那件事嗎?還敢在此胡言亂語。”
“就是,喬姑娘的本事我們可是親眼所見。”
“快快肅靜!”有屬吏斥道。
騷亂的百姓再度安靜下來。
周進眯起眼,接着道:“喬姑娘如今已經被嚴維運嚴大人收為徒弟,就算放眼整個郢州,她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了。自今日起,若是有人敢同她過不去,便是同我過不去,可聽清了?”
“天夭了,可是那個嚴大人?”
“咱們景朝難不成還有另個一嚴大人?”
“那我們金台縣豈不是要出個大人物了!”
“嚴老都肯收她做徒弟?看來這姑娘定是有真才實學的。”
“快快快,我稍後便要将我家小子帶來,若能在喬姑娘面前得臉,他後半生有望啊。”
嚴維運收徒這事,除卻那日在場的人,喬元沒對任何人說起過,甚至連自家人都不知曉。不料,周進竟就這樣直接給說了出來。
下頭百姓的眼神羨慕也有,質疑也有,這倒是直接将她推上風口浪尖了。
聚在下面的人越來越多,哄聲有些壓制不住,忽的,從人群後頭傳來一道威嚴的嗓音,“巡檢使到!”
江稷今日同樣身着官服,頭戴發冠,上頭簪着玉制簪子,除了制式要求佩戴的魚符,還格外佩上了環佩。
因他身量颀長,打人群這樣一路走來,很是貴氣。
同他在靈州那段時日,喬元發現江稷并不愛多佩戴裝飾,日常不過高束馬尾也,怎的今日……
擋在面前的人群散開,江稷第一眼便瞧見了站在台階上的喬元,喬元今日身着淺碧色的垂花布衣,頭發簡單梳起,并未有過多裝飾,日光打在她臉上,隻立在那裡,通身氣度便像是高門貴女。
一見她身旁立着周進,江稷皮笑肉不笑走到台階上,擠到二人中間,“周大人。”
周進差點被江稷擠倒在地,他撇着嘴咬牙回禮,“江大人,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
“自然,是恭賀喬姑娘開這問訊處了。”江稷偏頭向喬元。
整個金台縣總共就這兩尊大佛,今日卻齊聚這小小的農事問訊處。
下頭的百姓嘴,張大的都有些合不攏了,有些甚至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
周進從鼻子裡嗤出氣來,“我倒不知巡檢使同喬姑娘也有交情,巡檢使既說恭賀喬姑娘,敢問,賀禮為何?”
江稷将他從上到下掃了一眼,“知縣怎的問起我來,我進來便見這桌上空空,難不成知縣是來送西北風的?”
說完,他從喉頭溢出一聲輕笑。那笑聲帶着輕視,十足十将周進的臉面放到地上踩。
“江稷!你!”周進壓下眼尾,怒意陡起。
江稷也不管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巧的錦盒塞到喬元懷裡,“送你,賀禮。”
喬元正想開口謝過,便見他已經回身往下走了。
他們幾人昨日辦案到寅時,雞鳴時才勉強歇了一兩個時辰。今早卻硬是被江稷薅起來到此處送禮,楚津現下隻覺得上下眼皮子都在打架。
好容易強撐着走到此處,卻見江稷隻留了這麼一會兒,便又啟程回巡檢司。
楚津兩眼放空,心頭隻剩麻木,上輩子殺豬這輩子入巡檢司。
都什麼人啊。
江稷來得快,去的也快,巡檢司一行人,沒一會兒便沒了影蹤。
場面上隻留下發懵的衆人。
被江稷這麼一鬧,周進面上很是不快,好在他控制住情緒,又同喬元說了些場面話,這才匆匆告辭。
兩位大人物一走,喬元本以為人群得以散去,卻不料金台縣圍觀的百姓非但沒有走,反倒越聚越多。
有些靈性的富商方才便已經趕忙吩咐仆役,即刻去買些貴重物品,送到此處作為送給喬姑娘的見面禮。
問訊處對角偏一些的角落,一白衣男子很是興味地看完這一切,這才擡步隐于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