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虧得他們出城的早,再晚半刻,便是插翅也難飛出。
康勤勤的貼随親自帶了人将一東一西兩個城門徹底封死,誰都不能随意進出。
姜無厭以這個為借口,也留在了鄉下的私宅中。
這裡平日都是由附近的一戶人家代為打理的,兩個老人加一對年輕的小夫妻,還有個三歲的小男孩。
薛南玉這邊,除了她和子衿之外,就是趕車的老李。
薛南玉沒見過她,至少在南風館和姜無厭那莊子上都沒見過。
看她行動之間,還是個練家子。
不過此人沉默不多言,她也無法深入探究,隻能暗猜和那蘇大全一樣,都是韓晨送過來保護她兒子的。
說實話,她對姜無厭的身世還是有幾分好奇的。
韓晨那人,她不要太熟,可以說“翩翩君子,溫雅如玉”這兩個詞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要不然當時素有京城小佛子之稱的林大公子怎麼會肯點頭下嫁,世代清貴的肅國公府又怎會傾全族之力,将她拱到如今百官之首的位置上。
韓晨中榜那年,她才三歲,雖尚非記事之時,但怎麼也想不起來韓相除了林大郎君之外,還納了旁人。
這夫妻倆是京中有名的恩愛夫妻,韓相府中便是連個通房都沒,這姜無厭又是哪裡冒出來的孩子,關鍵是,他的生父又是誰?
“南玉。”站在旁邊的子衿輕輕的推了推她。
她收回視線,看向子衿,一瞬間為自己疏忽感到抱歉。
“對不起。”說話間她已是一把将他抱起,然後對朝她看來的姜無厭道,“他身子不舒服,我先帶他進去休息。”
說罷,也不等他回應,抱着子衿進了那西邊廂房。
雖久不住人,但能看出看護的這家人用了心的,屋内并無灰塵,床上也是被褥齊全。
薛南玉将他放在一旁的軟凳上,“你先坐會兒,我去看看有沒有厚的被褥。”
見子衿點了點頭,她到櫃子裡翻了翻,果然在下面找到一件更厚的棉被。
她将床上那薄一些的換下,又試了試下面的被褥,并無潮濕之感,這才放心下來。
“你要過來休息一下嗎?”她朝子衿道。
子衿扯着身上的披風,有些難為情道,“若是可以,我想先洗個澡。”
薛南玉臉上一僵,瞬間便理會過來,“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你在這兒等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見子衿點頭回應,她這才轉身出去。
姜無厭還站着剛剛那處,沒有變動位置。
看護的那家人已經不在了,老李也沒了身影。
“館主?”她喊了聲,往他那邊走去。
姜無厭轉過來看她,茫然的表情微微有了些變化。
“他怎麼樣了?”
剛剛子衿雖将披風裹得很緊,但下車的那會兒他還是看到了,他鎖骨上遍布的紅痕。
他開館子做皮肉交易的,自然懂那代表了什麼,那披風之下的情況隻怕是更糟。
其實他現在最理智的行為應該就是像老李說的,掉頭就走。
實在沒必要為了這兩個不相幹的人,毀了自己多年的根基。
可他的腳就跟生了根似了,怎麼都邁不開。
尤其是她剛剛毫無顧忌的抱起子衿的那一幕,就跟在他心中發了芽似的,抽出來的新枝越繞越緊,緊的讓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他其實一點也不關心他怎麼樣了,他想問的其實是,她對子衿的好,到底是因為失約的愧疚,還是,就是動了心。
薛南玉見他問,當然如實的回答,“不怎麼好。”
“雖然他一直表現的很平靜,但,心裡怕是...”
她輕輕歎了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
過了片刻,她才說道,“對了,我就是想問廚房在哪兒,我要去燒些熱水給他洗洗。”
姜無厭咬了咬下唇,神情有些難看。
“我讓人去燒吧,燒好了喊你。”
薛南玉點了點頭,剛要離開,又返了過來。
“那能不能讓你的人再煮點糖粥,我想他這幾天一定都沒有好好吃飯。”
姜無厭臉色一僵,半響才應道,“好。”
薛南玉給他回了個燦爛的笑容,“謝謝。”
這句謝謝又讓他的臉色更差。
“他是我館子裡的人,出了這等事,我也有責任。”
薛南玉嘴角的笑意一僵,半響跟他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就走了。
······
熱水很快就送了過來,宅子裡一直備着姜無厭的衣服,從小衣到外頭氅衣應有盡有。
子衿的身量跟他差不多,薛南玉就去求了他。
姜無厭臭着臉挑了兩套出來,嘀咕了一句,“回頭都算在你的頭上。”
薛南玉手指動了動,乖乖接了後,回道,“好。”
拿了衣服她就立馬返了回去,先敲了敲門,然後推開一條門縫,将衣服整齊的擺放在門後的一個凳子上。
她開口叮囑道,“子衿,我将衣服放在門後了,你洗好了過來拿。”
然而門内半響都沒傳來回應。
薛南玉仔細的聽了聽,雖動靜不大,卻是有水流動的聲音的。
她有些不放心,又說了句,“子衿,我就在門外守着,有事你就喊我。”
這次裡面傳來了輕輕的一聲應答,“好。”
薛南玉稍稍放下心來,将門阖上,依門而坐。
聽着裡面有細微的動靜,她的心就無比的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