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良玉從不曾想過,有一日自己會親自安葬了景淮,明明幾日前,她還沉寂在有家,有愛人,有孩子的美夢中。
是啊,就像是一場美夢,她甚至都還沒嘗到那份喜悅,就醒了。
将最後一把土蓋上,從此,她就真的失去他了。
自清晨一直站到将近日落,她隻是茫然的坐在他的墓前,大腦一片空白。
死前,他猶在惦念他的母親和父親,她将他們安葬在一起,他一定覺得很幸福吧。
可是,他們一家幸福團圓了,卻獨獨丢下了她一人。
呵,原來,她一直都是被丢棄的那個啊。
祁良玉頭抵着他的墓碑,精疲力竭到極點。
後面隐隐傳來薛琪幾人的聲音,她知道他們一直躲在那兒,也知道他們是想勸她回去,可是她都已經聽他們的,将景淮安葬了,她現在不過就是想陪他多待一會兒,他們到底還想怎樣。
甯小茹看她半響沒個動靜,有些焦急,“小将軍,不對啊,别是暈了過去吧。”
薛琪弓着地腰瞬間直起,隻剛擡了腳,又放了下去,轉而催促甯小茹,“你去看看。”
甯小茹縮了縮脖子,“我不敢。”
薛琪狠狠瞪了她一樣,啐罵道,“沒用的東西。”
甯小茹不敢回嘴,隻敢心裡嘀咕,你還不是一樣的慫。
柳玉見她又看向自己,連忙擺手,“我不去。”
“上次勸她将子衿安葬就是我去的,你不知道我頂了多大的壓力,我昨晚做夢還被吓醒了呢。”
薛琪見他倆都沒指望,氣得胸疼。
可是沒辦法,她也不敢。
“要不,等她暈倒了再說。”柳玉提議。
以前祁良玉看着雖冷,但多少還有點人性,這幾日,分明就是個瘋批。
他那公公,她說讓人吊口氣,就真的吊着一口氣,絕食自殺都做不到。
絕食,她就讓人每日給他生灌流食下去;自殺,呵,除了那倆眼珠子可以動,其他的地方全部都用軟布給捆紮了起來。
所有的大小便都是在那方寸之地解決,好歹曾經也是豐城赫赫有名的貴夫郎,如今當真是活的連豬狗都不如。
還有那孫管家,也曾是豐城響當當的人物,如今,手腳都被廢了,留下一條命,也隻是苟延殘喘而已。
康勤勤,他那曾經引以為傲的妻主,最為凄慘,臨死了也非要口賤,這下好了,人連個全屍都不給留,一把火燒了,然後,所有的骨灰一塊不落的收集起來,讓...
他飛快的瞥了一旁如熱鍋螞蟻的薛琪,說是讓這人給帶回漠北,然後遠遠的撒到北離的地盤上去,這是死都讓他回不來南慶啊。
太變态了。
他以為他這幾年在豐城的所作所為,已經算是橫的了,沒成想在這人面前,就跟跳梁小醜差不多吧。
不過他現在挺好奇的,他那逃跑了的婆婆如果被抓回來,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就在他再往薛琪那邊看去時,發現她突然變了臉色,站的筆直的。
不止是她,便是甯小茹和一起跟過來的兩人也都嚴陣以待。
她伸頭看去,這才發現不遠處的大路上,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馬車。
薛琪咽了咽口水,踢了旁邊的甯小茹一腳,“幫我看看,是不是二祖母。”
甯小茹也學着她咽了咽口水,“是,是吧。”
“那趕車的跟她身邊的小青長的一樣。”
薛琪又踢了她一腳,“那你還快下去迎接。”
說罷,又是咽了咽口水,然後,自己先連滾帶爬的下了坡。
甯小茹幾個也追随其後。
坡上很快就隻剩下柳玉和他的武侍,還有遠處很久沒有動靜的祁良玉。
“她是?”柳玉遠遠的看到一個儒生打扮的女人下了車。
也不知是說了什麼,剛剛那還神氣活現的薛琪,頭垂地跟鹌鹑似的。
“應該是大理寺卿薛瓊大人。”武侍給了他肯定的回答。
其實他知道那是誰,這世上能讓薛琪小惡魔如此稱呼的,也就這麼一個。
隻是,這人的出現,讓他不得不回到現實。
自己的快活日子,隻怕是沒有多久了。
“回吧。”他跟身邊的武侍說。
那武侍卻沒動,擡起下巴示意他看向不遠處。
柳玉回頭看去,薛瓊已經在薛琪的陪伴下上了山來,此時正遙遙的望着他。
柳玉擠出一個得體的笑容,這下便不好再偷偷的離開了。
不過,欣賞美女向來是他的愛好。
反正已經離死不遠了,索性大大方方的盯着她看。
畢竟是姑侄,眉眼間與祁良玉有三分相似,關鍵是,三十好幾的女人了,保養的真夠好的,完全看不出年紀。
說是二十幾,也是有人信的。
見他如此的肆無忌憚,薛琪在後面拼命的眨眼。
柳玉全當沒看見。
薛瓊在他面前停下,唇角微掀,“好膽色。”
然後便與他擦肩而過。
薛琪在他身邊大松了一口氣,“你也太大膽了。”
“我剛才都替你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