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财,名利,又或是權勢,隻要她今夜說的出來,未嘗不可保她一生無虞。
此言一出,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謝聞璟眼眸染笑,今夜大殿之上,才是她堂堂正正站在衆人面前的舞台。
這麼好的姑娘,不應該,就此沉寂……
謝聞璟忽地想到初見她時,她小心翼翼,謹慎,冷淡疏離。明明是仍活在世上,卻讓人覺得她無牽無挂,像一隻瀕臨斷線的紙鸢,又好似一個已然破碎的瓷娃娃,隻稍輕輕一碰便會轟然崩裂徹底。
周月安在這一瞬也對上了謝聞璟的目光,見他黑眸沾上真切笑意,周月安心口無端松了松,她淺淺彎唇,清淡剔透的眼眸頓時盛滿點點星光,她對他微颔首以示感謝。
周月安禮儀周正。
“多謝陛下。月安冒昧,确有所求。”
皇帝點頭,“說來聽聽。你是功臣,理應受賞。”
“月安不敢居功,隻是月安求陛下給月安一線機會。”
周月安話及此,她跪下俯首。
謝聞璟眸光微動,他知道陛下今夜心情尚可,而他确實惜才愛民,姑且算個明君,隻要她的要求不過分,應當都能滿足。
隻是謝聞璟也不知她所求為何,他指尖微動,正欲啟唇,便聽見殿上女子如玉擊般的嗓音,音尾有不易察覺的顫意。
“月安懇求陛下,準月安查前朝冤案,還周家清白。”
“大膽!空口無憑,直接便說前朝冤案,你這是在怪先帝?!”有人跳出來指責,謝聞璟淡淡掃了眼,那人弱弱收聲,是禮部底下的人。
周月安目光無懼,不躲不避。
皇帝一時無言,他确實沒想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不要一世榮華,卻要清白一言。
可一想到她所做之事,卻又不難理解,至情至性之人,世代清正之家,怎會無視冤案污名。
所以甯願冒天下之大不韪,指責先帝錯判,也要自證清白。
可是,若直接答應,便是置天家顔面不顧。
謝聞璟見此了然,他悠悠開口:“臣倒覺得可以。”
“不說周姑娘所求,是人之常情,臣聽聞,先帝在位最後幾年,奸臣當道,禍亂國祚,不少奸臣賊子以先帝名義殺害忠良,确有不少冤案,周姑娘一時動情失言,本意想來并非是為責難。況且姑娘自己也說了,隻求一線機會讓她能查,便可。”
皇帝颔首,此言一出,便是給雙方台階,不讓他為難,也全了殿上女子的一個心願。
“謝卿思慮周全。”皇帝側眸,目光落在女子單薄的身子上。“起來說話,朕允了。準你查案,調卷宗,着刑部吏部相關人等配合,如何?”
“謝陛下,陛下聖明!”周月安叩首謝恩。她眼眶酸脹,垂首那刹那,一顆圓滾的晶瑩滾入袖口,滾燙地灼熱了她微涼的肌膚。
宮宴退散,燈火闌珊。
朱韻知道身旁這個女子今夜有太多委屈,正要出言安慰,卻被快步走過來的一名公公喚住。
“姑娘留步。”
衆人腳步微頓,公公俯首,壓低聲音湊近道:“有位大人喚您過去一趟。”
周月安往他身後方向瞧去,不遠處便是謝聞璟。
他長身玉立,隐于暗夜之下,周月安本看不清楚,卻直覺是他。
周月安點頭,“多謝公公。”
她擡眸對上朱韻的目光,朱韻對她點了點頭,無聲張口:“去吧,這兒我幫你看着。”
她們便繼續往前走去。
周月安收回視線,擡步緩緩朝那處暗影走去。
直至三步開外停下。
她輕聲喚:“大人。”
謝聞璟眼尾因醉酒绯紅,在暗夜之下他的那雙黑眸竟顯得有幾分姝麗。
他不說話,隻低低看着她,瞳孔裡都是她。謝聞璟的視線有幾分灼熱,周月安一時不敢看,她垂眸避開他的目光。
謝聞璟低眸,她眼眶有些紅,是何時哭過了嗎?今夜确實受了許多委屈。
鼻尖也微紅,謝聞璟眼眸暗了暗,瞧了眼她身上單薄的衣裳,穿這麼少,肯定是凍着了。謝聞璟默不作聲地解下身上的大氅,上前兩步,用披風将她虛攏起來。
她刻意控制的距離,一刹那便消失殆盡。
周月安不禁輕咬唇,一時有些糾結。不過不等她做出反應,身體頓時被他的溫度包裹,暖意從心上漸生。
謝聞璟嗓音含笑,他神色慵懶,“周姑娘,不謝謝在下?”
周月安擡眼,對上他看不見底的黑眸,裡面有星點光亮,在此刻顯得璀璨。
周月安目光有一瞬間怔然。
太好看了。
謝聞璟本就生了一幅好皮相,而今夜醉酒,那一股散漫的無賴勁更顯幾分。
而平日裡的冷然被醉意打散,那份淩厲氣質也絲毫沒有内斂,反而愈發加明顯動人。
“嗯?”音尾低沉缱绻,纏着絲絲勾人的蠱惑。
周月安猛地回神,她忙欲福身道謝。卻不想反被謝聞璟擡手圈住。
“不必行禮。”謝聞璟的聲音低低地壓下來,連帶着周月安仿佛也染上醉意。
“對我不必時時那般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