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安聞言有片刻怔愣。
她眼眶漸紅,緩緩彎起唇角。
她說過,她沒有怪過謝聞璟。各人行事不同,她本就沒有理由指摘。況且,眼前之人,給了她這些年來,為數不多的,被人重視關切的感覺。
他是個好官。
是個真切地為百姓着想的人,隻是冷面暖心,世人不知,他便無所謂流言中傷,一人在外,獨自忍受多年寒苦與罵名。
“謝大人,你當真是個極好的人。”
謝聞璟黑眸微閃。
他不可置信般擡眼,看見周月安泛紅的眼眶和她真誠的眼神。
謝聞璟心口發酸。
他這是……遇到了一個多好的姑娘啊。
他無言地彎唇笑了笑。諸多無奈湧上心頭。
“你方才說的演戲……”
周月安抿唇。
“需要大人配合。月安甚愚,但也看得清楚局勢。”
“他們無非是想擊垮我,用流言錐心。”周月安抿唇。确實,流言錐心。可她已然不懼。
“背後目的細細想來也不過是我等行事阻了他們的道。他們若狠毒些,要的便是我的命,徹底滅周家滿門。”
“若是他們還存了一分善心,憐我是一孤女,便是想叫我就此知難而退,不再繼續查。”
不過不論他們是何心思,都沒關系。
周月安垂眸,淡聲道:“大人知我是來清河尋人的,但多年已過,我隻聽說她仍在清河,卻不知她到底身在何處。不過既然我找不到她,那就讓她來尋我。”
謝聞璟見此逐漸放下心來,周月安繼續道:“我記得那時是凜冬,她衣衫褴褛求到我家門前,讓我娘收留她一冬日,她可以做粗活,隻要讓她有個去處就好。”
“阿娘心善,答應了她後便讓她簡單打掃積雪便可,其餘事也不吩咐她做。”
“後來便不止是一個冬日,她一直留到來年入冬,後來是因為……”
周月安擰眉回憶,她那時是記事的年紀,但沒怎麼關注這些。“後來好像是因為她欺負家中老仆,又恰被阿娘聽到,她辱罵主家,阿娘未怪罪,卻也無法留她了。”
那婦人一開始裝的極好,本來是恭敬小心,但卻不想她竟然野心勃勃,待人苛刻。但更多的,她确實也不知道了。
“我天生就是待在富貴人家裡的命。”
隻依稀記得她離開周府時惡狠狠地說了這一句話。
周月安抿唇。既然是要待在富貴人家,那她便出現在富貴人家的眼前,讓她看見并主動尋來不就是了……
她看了眼自己的衣着,擡眸對着謝聞璟道:“大人,你說我以回鄉探親之名,再用聖上贊譽來誇誇自己,讓清河如今的富貴人家來請我去彈幾首曲子,可好?”
謝聞璟挑眉,黑眸望向她。
“探親?”
周月安微愣,垂下眼。
探親,其實倒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畢竟過去了那麼久,并非人人都知道,她就是曾經的周家嫡女,曾經人人稱道的周大小姐。
周姓,若非有心人想,也不會被人知道。
更何況,她本就是想把自己送到那些人眼前。
告訴他們。
她是周氏女。
正當此時,她将将擡眼的一刹那,視線餘光忽地往窗子下面一瞥,出現了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周月安呼吸一滞,不小心碰倒身旁的茶水,猛地站起身,扶着窗子往外探去。
瞬息之間那抹身影便不見,快得像是她的錯覺。
謝聞璟微蹙眉,“月安?”
周月安不顧他的輕喚,連忙出聲:“大人,我有些事兒……晚些再和你解釋。”
一邊說一邊轉身下樓。
謝聞璟見此也起身擡步跟上。
二人一齊追到茶樓之下,人來人往間,周月安再難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讓她心驚的身影。
怎麼可能呢……不可能吧……
周月安呼吸慌亂,心尖被自己不切實際的想法緊緊攥住,疼的她呼吸困難。
不過片刻,周月安回神,望向身後的謝聞璟歉意道:“大人,方才失态。我以為……我見到了一個人。”
但不可能的,如果真的是他,他一定會來尋她的……
怎麼可能呢……周月安不禁笑自己天真。
可是……萬一呢……
萬一上天就開眼了呢……
萬一……他就沒死呢……
周月安呼吸急促,為自己不切實際的想法既感到一絲慶幸,又有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