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深邃,宛若星空,也如深淵。
與之對視的一瞬間,周月安呼吸微滞。
後頸傳來略粗糙的觸感,引起一陣酥麻的癢意,讓周月安不得不分出心思看向謝聞璟。
她面露不解,眼眸澄澈。
謝聞璟黑眸微沉,本是一雙寒意遍生的眼,他卻放柔了目光。
他與她對視,輕聲吐字:“月安。已死之人,不會重活。”
不會重活……
謝聞璟是在暗示她,他不是他了……他不是以前的兄長了……
話落,周月安全身僵住,她震驚地看着謝聞璟,耳邊傳來尖銳的轟鳴,突然傳來的刺痛疼得周月安無法眨眼。
而後她想要搖頭掙紮,淚水凝澀,可謝聞璟沒松手,他緊緊地盯着她,不讓她逃,周月安被迫仰着頭盯着他,謝聞璟的黑眸倒映着她的身影,周月安淺色眸色裡片刻後便蓄滿水光,她痛苦地與他對視,被迫接受着謝聞璟說的事實。
嗚咽聲幽幽。
不可能……兄長還是兄長……
他還是阿兄……不管怎樣,他都不會不要她的……
她慌亂地流淚,淚水滿臉,大有止不住的趨勢。
她想藏起來,此刻她隻想一個人,她不相信,她該怎麼相信……
過去五年,她是一個人。而今,好不容易,知道了她在這個世界上可能并不是孤身一人……
周月安根本不敢想。
謝聞璟的禁锢絲毫不減,他像是早有預料一般,他緊緊扣住周月安,姿态強勢。
可一雙黑眸卻柔和得化成了一灘春水。
他沒再說話,隻一下一下地安撫,像是安撫不懂事哭鬧着要吃糖的孩童一般。
謝聞璟收起了那股與生俱來的散漫,他難得正色,他認真地回視着她,低聲道:“月安,你隻當自己沒聽見,沒看見,最近清河所遇,你全當自己不知道。往日如何過,之後便如何過。”
周月安淚水一滞,她長睫早已潤濕,她擡眸,眸色有些空洞。
謝聞璟呼吸一緊,他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對不對,但現在局勢混亂,他隻能先将所有的可能性控制在他能掌握的範圍。
周家之子,出現得太突然。
接連出現在她的面前,也絕不會是巧合,銷聲匿迹之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又或是他的确沒死,但卻任憑死訊傳出,不與家人相見,意欲何為尚且不知,若是有難言之隐也便罷了,怕就怕是有人故意為之。
目的是請君入甕。
謝聞璟垂下眼,避開周月安的視線。
“明白了嗎?”謝聞璟輕聲叮囑,黑眸微動,手中态度卻有幾分強勢。
周月安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地就撐住謝聞璟,“謝大人。”
她幾近懇求,哽咽道:“能不能……能不能告訴我?”
“能不能就告訴我一點……”哪怕是知道他真的平安也好……
謝聞璟沉默,周月安也逐漸安靜下來,她不再去想為何阿兄不來見她,她換了種方式。
周月安深吸了口氣,“大人,我想休息一下。”
謝聞璟黑眸微頓,緩緩松了手。
他嗓音低低。
“好。”
周月安失了他的支撐,身子一瞬間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氣。
謝聞璟擡手護了一下,擔心她撞在桌角。
周月安道謝,看了他一眼,“大人等等我好嗎?”
謝聞璟微怔,藏在寬袖下的手不自覺地一緊。
他垂下眼,看了她一眼,她眼神透徹,裡面的水光折射出破碎的亮光,謝聞璟喉嚨微滾,胸腔有些發酸。
“好。”謝聞璟低聲。
周月安走到屏風之後,躺上床閉眼,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謝聞璟坐在桌邊,長指無聲地敲着桌面,一下一下,像是一首安神的小曲兒,輕柔和緩。
窗外雨聲淅瀝,卷着寒風垂着木窗發出細碎聲響。
周月安逐漸入夢,呼吸卻不安穩。
半夢半醒間,她好像聽到了和緩的琴音,遙遠輕柔,寬慰人心。
待周月安醒來,謝聞璟已不再房内,窗外的雨聲也早已停歇,周月安恍惚間起身,走到窗邊,從屋檐滑下的最後幾滴雨水砸在周月安半伸出去的手背之上。
雨露微涼,窗外涼風習習,遠處天邊有泛起一線金光,雨後天晴,隻是接近遲暮。
淡金色的晚霞映紅了周月安的眼,她微抿唇,眺望遠處,大半清河呈現在眼前。
在這樣的地方尋一個人,不算難事。
可在這樣一個地方尋一個不存在的人,卻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