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安垂下眼,收回視線,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明顯單薄的衣裙,輕歎一聲。
下次做事可不能再那般沖動。
周月安正想着,門外響起敲門聲。
是方才來勸她的婦人。
她手上搭着一件白青色披風,她笑着道:“姑娘,你家郎君托我捎給你。”
周月安微怔,她接過婦人遞上前的披風。
面料厚實柔順,質地上乘。她微抿唇,正想開口解釋這一誤會。
婦人見她眼眶還泛着一層薄紅,語氣有些無奈,“姑娘,不管和郎君鬧了什麼矛盾,又或是不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能作踐自己的身子啊,你的身子可是自己的,到頭來遭罪的還是自己。”
周月安抱着披風的手不禁緊了緊。她見狀隻好輕聲道謝:“多謝阿婆。”
婦人擺手,“還好你家郎君是個懂得疼人的。這兒一落雨就變天。這種料子在我們這兒可不好找,你家郎君也是費了一番功夫。”
周月安眼睫微顫,正要解釋,婦人又接着道:“好,我就不耽誤你了,我先走了。”
周月安欲言又止,終是收回了視線,将披風搭上肩,身子頓時暖和了許多。
天色漸暗,周月安點了燈,走出房門。
樓下燈火熱鬧,衆人似乎在飲茶聽書。
周月安一眼便看見謝聞璟的身影,他身姿出衆,隻是姿态慵懶,手随意地搭在圈椅上,另一隻手不經意地撐着額角,唇角笑意淡淡,他耷拉着眼,看着那唾沫橫飛的說書先生,眼神漫不經心又似乎饒有興味。
忽地,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他徑直擡眼,深沉的黑眸朝樓上一掃,一眼便鎖住周月安的身影,穿越中間隔着的熱鬧的人群,與她對視。
見她身上搭着的披風,謝聞璟黑眸中笑意更甚。
一瞬之間,二人眼中隻有彼此。
燭火撩動影子,發梢微揚,輕輕掃過她的下颌,周月安無端覺得有些癢,但一時分不清是哪裡,許是因為風吹的。
謝聞璟勾唇,笑意明顯。
周月安垂下眼,扯了扯身前的披風。
恰巧此時,一道清潤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周姑娘。”
裴則斯離她三步開外,他一雙桃花眼注視着她,眼裡擔心真切。
他眸色溫和,周月安微微福身,“裴公子。”
裴則斯見她面色略微蒼白,眼角還有一層薄紅,步子微頓,他不動聲色地略過。
他遞出花紋精緻的請帖,語氣自然:“這是明日宴會的請帖。”
周月安目光一頓,視線停在那精美紋路之上。
是了,明日才是一個機會。
周月安微微吸了口氣,她擡手接過,“公子費心了。”
裴則斯長指微微蜷縮,掩藏在群青寬袖之下。
他遮下眼中擔憂關切,隻溫和道:“明日姑娘若需要什麼,隻管與你身邊的陪行侍女說便可。”
周月安了然點頭,感激道:“多謝公子關照。”
裴則斯淺笑回應。
這一幕和諧融洽,謝聞璟卻在裴則斯出現的瞬間沉了眼,方才勾起的笑意頃刻消失,他黑眸漸沉,正想要起身上樓,可不曾想周月安都不再看他一眼,直接忽略樓下的他,與裴則斯從另一側轉彎消失在一邊。
他方才不知道二人聊了什麼,隻看見周月安唇角微彎的弧度。
謝聞璟胸口不禁發悶,本想追上去,卻又想到周月安之前說的話。
謝聞璟憋了一口悶氣,眉心微皺。
翌日,碧空如洗,天光漸亮,但因為昨日下了場急雨,還是有些寒風。
周月安穿上披風,心口發暖,心緒格外甯靜。
仿佛昨日哭得那般悲憾的不是她。
周月安帶上面紗,用朱筆在額間簡單綴了一枚花钿。
今日是喜事,就算她不喜胭脂,卻也應尊重主人家,妝容簡單些便可。
額間花钿簡單卻平添一股溫柔妩媚,沖散了她眉眼間的冷淡。
顯得她柔弱依人,不再似往日那般疏離平淡。
周月安之前與謝聞璟說過,不想讓外人知道二人有過多牽扯,所以今日是周月安獨自一人前去。
裴則斯早些時候便已到場,他安排車馬來接周月安,周月安本想推辭,但他說是他叔父的意思,便不再推脫。
裴則斯本在席間與同僚親朋應酬,他眉眼溫和清潤,淺笑着應對周遭衆人,從容不迫,周身氣度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而後他忽地側身,像是感應到什麼一般,這一眼便看見身着煙青裙衫的她入場,眉間朱紅花钿格外灼人眼。
她步步如蓮,姿态端莊,輕紗掩面,随風而動,裙擺搖曳間,宛若一朵徐徐綻放的雪蓮,眉間紅砂是雪蓮中嫣紅的花蕾,明明簡單,卻分外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