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日後某一個尋常的日子，殘陽如血，她紅着一雙眼，目送他一步步遠離，他每走一步，她心就像是被利刃劃過般痛上一分。

她不知為什麼忽地就想起了今夜。

謝聞璟照顧周月安到了後半夜，她終于退了熱。

謝聞璟凝神感受着手背傳來的溫度，确認沒什麼大問題後，他不禁松了口氣。

正想收回手，指腹突然傳來柔軟的觸感，謝聞璟身子猛地一僵，他垂下眼，長睫微顫。

周月安指尖圓潤白淨，她的手指骨節勻稱，纖細修長，謝聞璟一直覺得她這雙執琴的手極好看，可此時他才發覺原來這一雙手原來這般嬌小柔軟。

她圈住他的指，輕輕覆在他的手背之上。

二人指尖交錯，肌膚相觸間傳來溫熱的觸感。

周月安呼吸平穩，似乎這隻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個動作。

謝聞璟渾身僵硬，他無措地看着眼前這一幕，僵住半邊身子，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動作。隻好彎着腰俯身看着她。

從這個角度來看，極像是謝聞璟圈住了周月安，可二人指尖交錯，旖旎親昵。

高大挺拔的身子微彎，謝聞璟黑眸逐漸斂去慌亂，他安靜地垂眸，神情一瞬間溫柔下來，他柔和的目光一寸寸掃過周月安的面龐。

從她微彎如籠翠霧的細眉到随呼吸微顫的鴉睫，從□□俏麗的鼻尖，再到她逐漸有幾分血色的飽滿朱唇。

或許是因為方才又喂了一次藥，周月安唇角還沾着幾分水光，顯得更加嫣紅美麗。

謝聞璟沉着眼，視線掃到這一處時，呼吸漸重。

謝聞璟緊緊凝着她，一時忍不住撇開了眼。

四周寂靜，燭影撩動二人身影交錯相疊。謝聞璟看着二人交疊的身影，黑眸微閃。

謝聞璟緊繃着唇，又重新垂眸看向她，她面容幹淨漂亮，褪去了白日的精緻姝麗，此刻就像個幹淨易碎的釉白瓷瓶，需要人仔細呵護，似乎隻有細緻的照顧才能讓她免于破碎。

謝聞璟黑眸微動，他緩緩俯下身，忍不住一點點靠近。

他動作細緻小心，他微阖着眼，棱角分明的面龐一瞬間柔和，神情溫柔，他虔誠地用另一隻手覆上周月安的額，隔着手背在她額間落下一吻，呼吸溫柔，動作小心。

謝聞璟怕自己打擾了她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好夢。

在謝聞璟閉眼的刹那，周月安長睫輕顫，像一片羽毛拂過平靜的湖面，微微漾開一圈清淺的痕迹。

兩個人的呼吸都很輕，都怕打擾了對方。

翌日清晨，天光熹微，周月安緩緩睜眼，環顧四周，周圍安靜，隻聽得見她自己清淺的呼吸聲。

周月安微垂着眼，長睫遮住眸中情緒。

片刻後她神色平靜，起身洗漱。

視線瞥見放在一側的兩方幹淨的帕子，眸光微動。她微微抿唇，撇開眼忽視心頭的異樣，她生硬地壓下喉間漸漸生出的苦澀。

窗戶不知何時被推開了，雨後清晨的氣息幹淨舒服，隻是空中還彌留着一絲淡淡的藥味。

周月安面向窗外，眺望還有些潮濕雨露的街道，一時眼中有些茫然。

她面色還有一些蒼白病色，但相較來說卻是好了許多，已無大礙。

她望着這座她熟悉又陌生的故郡，心中澀意難言。

一陣風來，一旁的枯樹忽地掉落了最後一片老葉，那片枯死的葉随風卷動，繞過周月安的窗前，周月安看向那棵樹，枝桠間光秃，而細碎的枝頭卻掙紮着生出了一抹嫩綠。

周月安視線一頓，現在還不算開春，風中仍能感到蕭瑟寒意。

可自然更疊，又是一冬将過。這些年來，周月安從來隻知凜冬已至，當察覺時，便已身處寒冬。而從未發覺過春之将至。

她像是刻意忽略掉了春天，忘記了滿是生機的感覺。

而這一刻，在這個還帶着霜露泛着涼意的清晨，周月安突然發現了春天。

原來這就是春天。

周月安眼眶微濕，她久久盯着那抹新綠，明明隻有一點點，但周月安卻無比感動。

而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周月安腦海中一時又浮現起過往的點點滴滴。

歡欣、熱鬧、無憂無慮，是她對眼前這個地方所擁有的記憶深處的底色。

她眸色逐漸堅定、熾熱。

肩上的責任不再壓得她喘不上氣，不再讓她感到窒息。

她深吸了口氣，深深望了眼遠處，像是要把這兒銘記于心，镌刻在心底。

她望着那抹綠，輕輕扯唇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