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聞璟黑眸微沉,看着她一時無言。
良久他拉開二人距離,對着周月安行了個平輩揖禮,動作磊落标緻,周月安心一驚,“大人!”
謝聞璟倒毫不在意,黑眸染笑:“這樣可好?”
“月安,我與你沒什麼不同。”
謝聞璟黑眸沉靜,輕聲:“若是你想,我也可以克制有禮,規矩端方。”
周月安沒回過神來:“大人,月安惶恐。”
謝聞璟眼中帶上幾分偏執意味,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不明白自己此舉為何。除了皇帝,當今世上再沒有能讓他心甘情願行禮之人。
就像他親手斟的一碗茶,若非他願,沒人能從他手裡接過。
謝聞璟笑得坦然,罷了,這有何糾結。
謝聞璟黑眸緊緊凝着她,眸中似有千言萬語,卻最終隻化為了一句:“月安,若再選一次,我願尊你、敬你,你可願再入我謝府,伴我一程?”
這次不是座上賓,而是我的心上人。
周月安,你聽得見嗎?
他手握西北兵權,若她日後不願待在京城,或是覺得這上京無趣,他便請辭戍邊,伴她而行。
若是她想留在上京,他就和她在這兒安穩度日,攜手一生。
當然,前提是他将二人面前的坎坷給蕩平,他們二人此時心中皆有仇恨。而早在二人接觸之時,謝聞璟便猜對了,他們二人攜手走到這兒,世事明朗,開始顯露迹象,沒想到竟真是殊途同歸。
謝聞璟一瞬之間想了許多,眸裡風雲變化,胸口情緒激蕩,最後竟然僅剩緊張。
風聲寂靜,百無聊賴地翻動周月安垂在一側的鬓發,似在嬉戲,想緩和這二人無聲對峙的氣氛。
周月安垂着眼,看不清眸中情緒,她周身氣度安甯,讓人莫名沉下心來。
謝聞璟沒催她,隻靜靜地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他胸口卻忍不住升起一股熱浪,難言的躁動與緊張充斥在胸腔,快壓得他難以呼吸。
他拿不準周月安的意思。
周月安慣會拒絕他,但謝聞璟忍不住猜測和期待,這次會不會是個例外。
周月安聞言沉默良久,她鴉睫輕顫,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周月安面色平靜,攏在袖間的素指卻不經意蜷縮。
她知道今日避無可避。
她需要面對與回應。
他也需要。
“謝大人。”周月安輕聲,“月安甚幸,得大人青睐,一路幫扶,月安感激不盡。”
謝聞璟聞言,心頓時涼了半截。
謝聞璟不死心堵住她的退路,黑眸沉沉:“你對我,心無所求?”
周月安呼吸微滞,頓時像是被人緊緊掐住喉嚨一般,哽咽難言。
周月安強忍喉間澀意,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掐住自己另一隻手腕,強迫自己鎮定。
周月安眉目疏朗甯靜,她擡眸迎上謝聞璟灼熱的視線,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眼眶漸紅。
她徐徐彎唇,輕輕搖了搖頭。
謝聞璟心蓦地被針刺了一下,突突地發疼,渾身頓時酸軟無力。
周月安深吸了口氣,複而看向他。
“大人恕月安冒昧,若說所求,确有一事。”
謝聞璟忽略掉心口發寒的冷意,他似不在意一般輕笑,語氣饒有興味。
“你所求向來不多,我昨夜說過,若是你想,萬事皆可。”
周月安聞言,眸色更顯認真。
她微微抿唇,認真地看向他。
“月安所求,不過一件。”
周月安眸子清淡,周身氣度安甯,她緩緩張口,咬字清晰:“複良籍。”
空氣一時凝滞片刻。
周月安神色專注,姿态端莊,立如仙鶴。
謝聞璟斂下心中訝異,眉梢微挑,“為何?”
周月安眸色掙紮,似在糾結。
謝聞璟也不催,就靜靜凝着她清冷的眉眼。
良久,周月安語氣溫吞:“我朝開明,許女子科考。”
謝聞璟聞言了然,女子科考,可走仕途,但前提是良籍清白人家。
她想入仕為官,謝聞璟并不意外。
她有才智有謀略,有心性有韌勁,還有初心,她良善正直,她不為己,隻為民,這便是最好的初心,從暴雪之案便能窺見一二。
隻是……
為何是現在。
為何偏要走這條盡是曲折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