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收回視視線,與此同時,另兩道目光落在周月安身上。
裴則斯目光溫和而欣賞,身邊有同僚喚他飲茶,他淺笑着回應,用茶點之時視線不經意一轉間落在坐在皇帝一旁的親王身上。
司馬川似乎對着春宴頗感興趣,臉上挂着随和的笑意,可他視線卻隐秘地落在珠簾背後的樂女身上。
裴則斯擡起茶盞的手一頓,桃花眼中眸光微閃,他不動聲色地順着司馬川的視線一一看過去,确認他目光鎖住的是誰之時,裴則斯指尖頓時一緊。
司馬川,據他了解,并沒有表面那般随和平淡,他一人占據嶺南多年,雖有口皆碑,可裴則斯認為他的野心早在先帝在位之時便有所昭示,表面與先帝兄友弟恭,明明有充足兵力駐守嶺南,卻在蠻夷受突厥進攻連連退敗之時,聲稱自己無兵無卒,拒不出兵。
這樣的人,怎麼會如傳言那般,是個閑散王爺。
司馬川,為何會對周月安感興趣。
裴則斯默默收回眼,指尖摩挲着茶盞邊緣,心中不解。
周月安并沒有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好幾道視線。
她與衆人演奏完幾曲過後便與大家一齊收了手,靜靜候在一旁。
也就在此時,司馬川突然出聲,他朝皇帝拱了拱手:“陛下,今日春光甚好,陛下舉辦這一春宴既是體恤臣子,慰勞臣等,亦是告訴臣等要牢記為臣本分,陛下良苦用心,吾皇聖明!”
聞言,皇帝笑意淺淡,他也應了句官話:“得皇叔為臣,朕心甚慰。”
皇帝眸子的亮光躍動,意味不明。
司馬川面色淡淡,隻繼續笑着道:“若說到為臣本分,看到這般美景不禁想到不久各國進貢,而今掌事人選未定,此為國家大事,事關我朝威儀,不可久拖。不知陛下心中是否有合适人選?”
皇帝笑意漸淡,司馬川這厮不知又想要做什麼。
“皇叔說的是,朕心中已有計量,隻是茲事體大,本想着好生考量一二,皇叔既然提到,不知是否是有人才舉薦?”
司馬川笑着道:“陛下考略周到,隻是此事不宜久拖,臣近日發現陛下朝中有不少人才,其中有不少寒門,我朝向來重世家輕寒門,而此舉實在埋沒人才,不少有志之人報國無門,白白蹉跎一生,而滿腹才華不得施展豈不可惜?”
裴則斯垂眸,沉默地聽着,司馬川說的确實是事實,他作為世族一員,确實享受了不少優待紅利,而相較于寒門子弟,他得到這一份官職,實在是容易太過。
皇帝手徐徐搭載一旁的圈椅上,眉目鋒利:“皇叔說的是,寒門确實不容易,朕也有意提拔确有才華之人。而去年科舉新政正是為選摘寒門子弟,考試擇優錄用,許他們入官塾,成績優秀者直接參與禮部試,也免去了前面世家可作手腳的步驟,如此一來,想必不日便可群英荟萃。”
周月安聽得模糊,但在聽到改革新政之時,心中微動。
她是知道這一政策的,所以也才會那般早便動了這份心思。
司馬川點頭贊歎:“陛下聖明!隻是世家過甚,寒門怕是寒心已久。臣提議,不如便借此次機會,讓寒門子弟主事,一表忠心,也為朝貢獻一二?”
皇帝聞言眸子落到司馬川身上,一雙眼看不清情緒:“皇叔說的有道理,朕這便差人整理合适人選的名冊,明日早朝時再商榷一二。”
司馬川高擡起了茶盞,朝上拱了拱:“陛下聖明。”
皇帝笑意淡淡,他擡起茶盞環繞一圈:“如此春光,朕與汝等共賀于此。”
“臣等幸甚——”
皇帝不多時便以公務推脫離席而去,衆人也便放松下來,場面又變得歡脫熱鬧。
皇帝回到養心殿,抿了口茶,眸子沉沉:“差吏部拟議份名冊,今日戌時便要。”
常公公忙應是,差人吩咐下去。
“朕倒要瞧瞧,朕這皇叔能送什麼人上來。”
常公公不敢接話,皇帝又飲了口茶,周身氣壓低沉,他語氣低低,眉心微皺:“密宣謝卿入殿。”
他擰了擰眉,“你親自去。注意掩人耳目。”
常公公微怔,他忙俯下身子,诶了聲,便匆匆去請。
而另一側,禦花園内,太後又聽了一曲,覺着曲子不錯,誇了句教坊有心了,見她們都是一群二八年華左右的姑娘,便道:“既是春宴,就一同賞春吧。”
太後早先動蕩之時于平民農家寄居,便心存感念,對這些階層貴賤不甚在意,而又常年吃齋念佛,心性淡然,對于在宮中謀生的這些人也常關照。
衆人欣喜,忙朝太後道謝。
太後淡淡笑了笑,扶着身旁的嬷嬷起身:“哀家乏了,就着如此春光,祝諸位玩得盡興。”
說着她朝裴則斯的方向望了眼,面上柔和慈祥,她微微颔首。
裴則斯淺笑,恭敬俯首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