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晏是想拒絕的,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那可是五十兩黃金啊。但凡她說五十兩,他都不可能答應。
于是,蘇晏權衡一番後答應了下來。他問金霜兒今日要演奏什麼曲目,金霜兒說就兩首,一首《春曉》,一首《蝶香》。怕蘇晏不熟悉,還将曲譜拿來給他看。
蘇晏久不彈琴,有些手生。但這兩首是京中名曲,蘇晏還是略會的。便讓金霜兒給他準備一個房間,讓他練練。
金霜兒自然應好,當即就把二樓的一個房間給蘇晏騰了出來。
蘇晏一進入房内,入目所見就是女子的妝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是哪位姑娘的閨房?”
金霜兒被他這話逗笑了,道:“公子說笑呢,我們這尋芳閣哪還有閨房?公子放心練琴吧,這房間的主人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公子待到演出開始即可。”
雖然有金霜兒表态,但這畢竟是蘇晏第一次進入女子的房内,多少有些拘謹。就隻好将屏風攔在屋子中央,人為地隔出了兩處空間。
外面大廳裡人聲鼎沸,還有持鼓的樂手時不時地發出振奮人心的鼓點,因此蘇晏一點不擔心自己的琴音被人聽到,便放心地在房間裡試起琴來。
琴是好琴,音色一試便知。蘇晏得了好琴,久未撫琴的手也蠢蠢欲動起來。
他看着琴譜,指尖輕劃,流瀉出一連串和諧的音調。但他仍有些不滿意,因為力度不夠,他便纏上指套。
有了指套之後,撥按的時候便好使力了。蘇晏按照琴譜來了一遍,十分順手的旋律,幾乎是一遍就能記住。
臨近上場的時間,金霜兒又帶來一套衣服想讓蘇晏換上。蘇晏不解,他還以為他隻需要在幕後彈彈琴就可以了,沒想到金霜兒說到第二曲《蝶香》的時候,琴師也是劇目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所以也需要換裝。
而《蝶香》的表演者,正是尋芳閣的頭号花魁蝶香。當年尋芳閣成立之初,蝶香就已經是尋芳閣的頭牌了。花柳巷中競争異常激烈,蝶香就憑着這首同名曲,再配上精心編排的舞蹈,以一己之力殺出重圍,徹底讓《蝶香》紅遍大街小巷。
《蝶香》的成功提升了尋芳閣的名氣,也改變了大家對勾欄院的看法。原本大家去花柳巷隻是為了尋歡作樂,可從《蝶香》開始,大家忽然就開始培養審美、陶冶情操了。
精美的舞蹈被搬到大舞台,優美的樂曲取代了靡靡之音,花柳巷的妓子開始有了紅倌與清倌之分。清倌賣藝,紅倌賣身,二者互不幹擾。
金霜兒對蘇晏道:“還未問過公子名姓,怎麼稱呼?”
蘇晏垂下眸子。
“在下姓蘇。”
“哦蘇公子。”金霜兒從善如流地道,“這《蝶香》乃是獨舞,舞者演繹的是一隻流連花叢的蝴蝶,但光有蝴蝶還不夠完整,得有花。所以往常是需要一位琴師扮演花的,給您的這身衣裳,就是您要扮演的花。”
蘇晏低頭看去,隻見手中的衣裳大體呈玉白色,玉白色的布料之外,是一層又一層雲霧似的紗。那紗不知道用什麼絲線織的,燈光下泛出七彩的色澤,看着很是華貴。
蘇晏道:“金媽媽您之前未曾說過還要在人前露臉的,若是早知如此……”
他下意識地就要推拒。
雖然臨時毀約很不君子,但他來這裡是為了畫,而且他很肯定謝望生一定在,甚至有可能蘇晟也在,若是被人知道蘇家的嫡子在尋芳閣當衆賣藝……往後就算蘇晟不故意折辱他,他在蘇家人面前也擡不起頭來了。
金霜兒顯然猜到了他的顧慮,緊接着又遞給他一副面具。那面具不知什麼材質做的,也是通體玉白色,眼部和臉頰兩側都有暗金色的花紋。
金霜兒道:“公子若憂心被熟人看見,戴這個即可。隻要公子肯完成演出,今日之後,公子就是我尋芳閣的恩人。往後隻要是不太過分的要求,公子隻需派人找到金媽媽我,奴家一律答應。”
演出一場,不僅能拿五十金,還能白得一個人情。蘇晏再沒有顧慮,戴上面具,就到後台去了。
随着一聲鑼響,大廳裡的鼓聲驟停,交談的賓客們也都安靜了下來。紛紛期盼着看向舞台的房間。
金霜兒一扭她那妖娆的身姿,笑容滿面地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