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整首曲子,越到最後蝶香的舞姿便愈發絢爛,相應的,蘇晏的琴音便也要愈發急促。蘇晏練曲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一點,隻不過那時候的他是依照琴譜而彈,如今的他卻是看着蝶香而奏。
蝶香快他就快,蝶香慢他就慢,蘇晏的目光始終追随着蝶香,最終,她的身姿在絢爛中隕落,他的琴音也于高亢中歸寂。
台下掌聲雷動,呼者雲集。任誰也看不出,這是兩人第一次合作。
……
蘇晏演出完,出了一身的汗,他也沒想到隻是彈個琴而已,竟然會這般費勁。不過與他先前應付交差的想法不同,這次用心地演奏完之後,竟然由身到心感受到一股愉悅,仿佛心靈都被洗滌了一般。
他退到後台,準備換下了身上的裝束。然而後台裡擠滿了方才表演的姑娘,那些人還以為他是溫先生,紛紛朝他調笑道:
“溫先生今日怎麼戴起面具來了?”
蘇晏不想節外生枝,囫囵應付幾句,就逃到了之前練琴的房間裡。
他原以為房間裡沒人的,因為金霜兒曾說過,那人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但讓蘇晏沒想到的是,這房間的主人,竟然就是方才與他在台上一道表演的蝶香。
其實蘇晏什麼都沒看清,他進來時,隻看到了屏風上搭着的紅色舞衣,因而才認出蝶香的。
蝶香在屏風後換衣,聽見有人進來,驚呼了一聲,一不小心跌坐在地,連凳子都踢翻了。
蘇晏誤闖閨房已是大不敬,還一不小心撞見别人換衣服……這若是在尋常人家,蘇晏都該被人抓去報官了。
然而這是在尋芳閣,這種事好像就能被大事化了。但蘇晏不想無故占人便宜,就連忙退出去,并将房門掩上,朝裡面道:
“對不住對不住,實在對不住,不曾想到有姑娘在裡面。”
蘇晏一味地道歉,道歉完卻又不知該作何,是離開,還是等人回話?
左右尋思一番,索性場面不會比如今更令人尴尬了。蘇晏正準備離去,卻聽屋内女子道:
“公子便是今日新聘的琴師吧?我相信你不是故意闖進來的,先進來說話,站在外頭反而惹人閑話。”
蘇晏也不想自己的行為給人惹來禍端,猶豫一陣,推門走了進去。
他動作極快,僅僅是一個閃身的功夫,人就進到了屋子裡面。不過他的眼睛不敢亂看,進去後就自覺地背過身去,面朝門闆。
蝶香見這年輕人還挺識禮的,輕笑一聲,聲音說不出的溫柔。
“公子怎的會來我房間裡?”
她對蘇晏的出現感到不解,而蘇晏也想到他練琴的時候蝶香一直沒現身,想是不知道金霜兒的安排,就把他在這裡練琴的事說了,然後說他以為這裡沒人,就想來換身衣服。
蝶香在他說話的間隙,已經在屏風後換好了裝束。聞言,她施施然走到梳妝鏡前坐下,道:
“公子若是信得過蝶香,就在這兒換吧。如今閣中熱鬧得很,怕是沒人顧得上公子。”
蝶香說的乃是事實。現下金霜兒在外面主持着拍賣環節,知道蘇晏身份的,并無多少人。況且現在正是閣中熱鬧的時候,大家看熱鬧的看熱鬧,找姑娘的找姑娘,蘇晏就算想找個空房間也難。
他見蝶香背對着他坐着,兩人中間隔了道絹布做的屏風。雖然看不真切,但到底還是有些暧昧。
蘇晏想了想,道了聲“得罪了”,就轉到蝶香旁邊的隔簾處。
那隔簾處有一盆茂密的綠植,蘇晏将隔簾放了下來,雖然同樣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但好歹有綠植擋着,他心中也不覺得唐突。
其實蘇晏沒什麼要換的,金霜兒給他的不過是外袍,他隻需将演出穿的外袍脫下,再換上自己的外衫就足夠了。但這個時代,給不相識的姑娘看見裡衣總是件不得體的事,蘇晏抱着這種心态,在蝶香隔壁換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