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卷着寒意跳躍而來,不禁讓人打着哆嗦。
坐在院子裡的許知韻攏了下粗布衣衫。
回想着前世,初雪在這一年來得晚,雪也隻下了幾場,雪水缺少,來年大旱,蝗蟲肆虐,糧食欠缺,饑荒嚴重。
看來這一世回來,首要解決的事就是平安度過明年的糧荒。
前世過了生辰後不久,奉京來的親爹就來接許知韻回許府了。
這一世,許知韻的那些如刀般的話沒刺向蘭姨,蘭姨沒因愧疚寫下那封信,奉京的親爹不知曉這世上還有一個女兒。
那些糊塗事還未做過,那些好友還未相識,那些痛心的事還未發生。
甚好,一切來得及,好好應對就好。
文興村裡大多是純樸的莊稼人,肯賣力氣,自家秋收剛過不久,家家戶戶的糧食還是夠吃一年的。但若明年顆粒無收,怕是再樸實的農戶,為了一家老小的吃食也會動些歪心思。
眼前的屋舍,低矮的院牆,兩個柔弱的女子,無疑是最先挨欺負的。即便裡長公正嚴厲,也很難阻擋。
前世這場旱災饑荒沒有親眼見過,那時已被接回許府,日日被請來的嬷嬷教規矩,休息時略略聽些外院婆子閑聊,才得知奉京周邊幾個村子的百姓過得地獄般的日子。
賣兒賣女,打家劫舍,官員沆瀣一氣,遲遲不報,難民太多,為了活下去才逃到奉京,朝廷才開始撥款撥糧,派兵鎮壓。
當時吃着粳米燕窩粥的許知韻,心裡還慶幸回到許府,安慰自己住在高門大院裡沒受饑餓之苦。
那時并不知高門大院才是吃人的地方,猶如活剮般的痛苦。
文興村是不能再住了,奉京的許府更不能自投羅網前去。去南臨,恰巧有一個機會能安全的過去。
南邊雨水充沛,來年的旱災沒受多大影響。周邊的難民大多去天子所在的都城奉京,并未往南邊去,南邊算是安穩的。
還有,碩北在南臨,不知他現下如何了。
理出思緒的許知韻,起身走進屋内去找蘭姨。
過了兩日,朝陽初升,薄霜輕覆,二人便去了鎮上的繡坊。
許知韻打算自己去的,蘭姨不放心就同她一起,嘴上說是順道送繡活的。
蘭姨在繡坊呆了十幾年了,手藝高超,東家信任她,不怕蘭姨偷換好的料子,許了她不需在店裡幹活,回家繡也是一樣的。
繡坊在鎮上小有名氣,繡品技藝難以模仿,時興的新樣子多,倍受年輕姑娘的喜愛。
跟着蘭姨從後門走進繡坊,許知韻熟門熟路地去了後院,跟看門的大娘打了招呼,便被領進掌櫃見客的房間。
房内寬敞亮堂,香氣隐隐,牆上挂着各式各樣的繡樣,有展翅高飛的鷹在振臂高呼,有活靈活現金魚,有幽遠的高山層層疊疊。
适才領許知韻進來的大娘,疑惑不滿印在臉上,礙于蘭姨的面子才對許知韻客氣一下,不過連盞茶水都沒奉上。
沒等上一刻鐘,悉悉卒卒的腳步聲漸響,人未到聲先起。
“哎呦,我的兒,小沒良心的,許久沒來看我了,早忘了我吧。”繡坊邱掌櫃走了進來,身着深紅的襖裙,高聳的發髻上簪着金步搖,熠熠生輝,臉上濃濃笑意,帶着眼角的皺紋深了幾分。
許知韻連忙站起,扶了一禮,笑道:“忘了誰都不會忘了邱姑姑,見邱姑姑一面能高興地多吃兩碗飯。”
“還是阿韻嘴甜。”邱掌櫃爽朗地笑着,看了眼無茶水的桌子,不滿地道:“外面的,端壺好茶來,沒個眼力見的。”
外面的婆子進來倒了茶水,便悻悻離開。
茶味清香彌漫了整個房間,邱掌櫃吃着茶睨了眼許知韻,看她輕拈茶碗,似乎真的是在品鑒着茶的好壞。
眼前的小姑娘也就十四歲,素面的粗布襖子穿上倒是更有蘭花般清雅的氣質。小小年紀穩當的很,歲月匆匆,女娃子長大了。
十幾年前,十九歲的阿蘭帶着襁褓裡的女娃,風塵仆仆上門來求一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