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暖陽格外亮,照進屋内,金線繡的樣品輪換着閃爍。
“邱姑姑,蘭姨與我想去南臨的繡坊學學本事。”許知韻直言道。
“咳,咳,咳…”邱掌櫃忙用帕子捂住口,這般失态,喝口茶水還嗆到,不就是個小丫頭,怎還有些不自在。
咳嗽聲打斷了許知韻的話,“邱姑姑慢些,是阿韻唐突了。”許知韻站起身輕撫着邱掌櫃的背,關切道。
“咳咳,不會,好孩子,坐下說。”以為這孩子一本正經的認真模樣要說甚大事呢,原是打算去南臨。
繡坊的生意做大了,還有那相鄰州縣過來定衣料的官家小姐。邱掌櫃是打算将鋪子一家一家開下去,最後是要開到奉京城的。
這二三年便與南臨的繡坊多了往來,南臨的繡品是頂好的,大多是供給皇室的。
物以稀為貴,高門大戶的官家小姐夫人,富貴的商戶便對南臨的繡品愛之如寶。
為了能學到南臨時興的新樣子與新的繡技,邱掌櫃與南臨一家鋪子定了規矩,一整年的布匹料子全從他家購入,每年年前可派幾個繡娘去南臨學些新技藝。
前兩年邱掌櫃都想讓蘭姨跟着去,蘭姨手巧人本分,學些新樣子定會全數教給其他繡娘,不會藏私的。
可蘭繡娘不願的,她不放心許知韻一人在村裡,便次次婉拒了。
今年便沒再去問蘭繡娘,沒想到阿韻這孩子替蘭繡娘想通了。
可去一個人的費用是不小的,吃食住宿都需銀子。況且本事學回來是要在繡坊用得上的,可阿韻這孩子不是繡坊的繡娘,白白占了個名額,可是不妥的。
邱掌櫃面上穩定思緒,心裡是拒絕此事的。不忍開口拒絕這孩子,可一旦讓阿韻去了,那這口子可就開了,往後誰家的娃娃都想去了。
邱掌櫃張了張嘴:“阿韻,此事不小,還需要再商定。”看着眼前的孩子,張口拒絕的話都到嘴邊了,卻說不出來。
今日阿韻這孩子好像變得更沉穩些,姿态雍容,神态淡雅,倒像是個官家夫人,不似個女娃。
聽鑼聽聲,聽話聽音。
剛剛就掃了幾眼邱掌櫃,從不安猶豫到進退兩難的情緒,一幀不落的全入了許知韻眼裡。
蘭姨是能順利去上的,讓邱掌櫃左右為難的是自己。
為難很正常,自己不是繡坊的人,學了本事回來也對繡坊無好處。還有繡坊的繡娘年歲都不大,個個都想去,想瞧瞧南邊的熱鬧,最重要的是能學些繡技,這可是能學到手的本事,回來後邱掌櫃還會加些月錢。
南臨風景秀麗,且四季如春,沿途美景無數。這等好事,往年都是搶破頭的。
但沒法子,要想去南臨目前隻有邱掌櫃這條路最便宜。
去南臨路途遙遠,繡坊派車去會跟着趕車的好把式,且都會些功夫,比自己找車去要便宜多,最主要的是安全。
這也是許知韻的考量,省了路費,又能安全抵達,還省了找路引這些麻煩事。
不等邱掌櫃再次拒絕的話出口,許知韻從袖子裡拿出這兩天繡的帕子,遞給秋掌櫃,語氣謙虛地道:“跟着蘭姨學了好些年,沒有那出神入化的繡工,隻是學些皮毛,拿來請邱姑姑過目。”
帕子上繡的是一朵粉紅的芍藥,針腳細密是極好的。
邱掌櫃含笑道:“繡的不錯,不愧是蘭繡娘教出來的。”聽說阿韻這孩子古詩背得不錯,倒是不知曉她女紅也是不錯的,可是這水平在繡坊裡算一般,比她好得比比皆是,年齡小能理解。
說罷就想放下帕子,許知韻伸手将帕子翻過去,那朵芍藥花背後竟然是...是一個肉包子。
邱掌櫃忍不住笑出了聲,又趕忙将帕子拿起,有些激動地道:"你能繡出雙面繡,難得還是不同的圖案,是我眼拙了。"
許知韻起身行禮,誠懇道:“阿韻知曉邱姑姑的為難之處,蘭姨不許我來繡坊做工的,要不我早就來了,能得個邱姑姑這麼好的東家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蘭姨盼我有出息,可我知自己本事不大,若能有個一技之長也好安身立命。”
“好孩子,快起身。”邱掌櫃連忙扶起許知韻,心裡很是傷感,若自己的孩子還在,或許也是這般大了。
“好,你小小年紀就習得雙面繡,還是不要浪費了才華,你和蘭姨都去南臨好好跟人家學。”想來這孩子學成了本事,就算不在繡坊上工,繡活也隻能在繡坊裡出賣,那樣對繡坊名聲也有好處。
這樣看也不虧,還能在阿韻和蘭繡娘心裡落個好。
得了邱掌櫃的準話,許知韻便和蘭姨回家收拾包袱。
雖說去南邊的人早就定下了,至于占了誰的名額,就不關許知韻的事了,若是有真本事便不會被占掉。
也是沒法子的事,顧得了她人就顧不上自己了。
一連忙了幾日,蘭姨也收拾好了兩人的包袱。
看到蘭姨将養着的雞賣給劉嬸子時的不舍,許知韻心裡也是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