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一縷晨光如約散下,吳記綢緞莊裡裡外外忙碌起來。
吳夫人熱情地牽起許知韻的手,笑着道:“這可是我的榮幸,能與許姑娘如此有緣,這有些小玩意送給姑娘賞玩,姑娘可定要收下。”
看着小半車的布匹綢緞,許知韻是真心推脫道:“多謝夫人照顧,說好留在綢緞莊的事卻食言,實在愧疚,如何還能收這些貴重之物。請夫人收回吧。”
“怎能收回呀,能和許姑娘有這樣的緣分,是我前世修來的,姑娘可一定要收下啊。”
前世修的緣分?這話都說出來了,不好再推脫了。許知韻隻好一會兒吩咐許陽去送銀票,反正是要回許家,這些東西就當是便宜爹給她買的。
吳夫人沒想到,小小繡娘竟是許尚書之女,何等高貴啊,能攀上這關系,日後若去奉京就有靠山了。
吳夫人不依不舍地道:“姑娘是貴人了,我萬萬是不敢用的。還有邱掌櫃一事,姑娘放心,給邱掌櫃的信已經托人帶過去了。”
“多謝吳夫人。”許知韻福身告别。
今日秀女出城門,各官員的親屬,前來送行的人衆多,許知韻與蘭姨被安排在最後的馬車上,許府的管事家丁跟在後面。
浩浩蕩蕩地隊伍出了城,瞧不見的尾巴在無人處跟上。
綢緞莊,繡娘們也都在收拾行李,嘴裡念叨着發生在許知韻身上的事,可真是傳奇,普通的丫頭,竟是尚書之女。
皆在後悔,沒提前與她交好,沒準會一塊帶回奉京;大家夥兒也在慶幸,當初沒像孫繡娘那般,尋許知韻的麻煩。
唯一對此事不在乎的是雁繡娘,一如既往的不說話,隻做自己的事。
南臨送去奉京待選的秀女共十位,馬車長長的排了好遠。
馬車比來時的要穩的多,車上靜的針落可聞,蘭姨有意避了許知韻好些日,從上車起就假寐。
許知韻理解蘭姨的堅持,此事若是自個兒沒想通,怎麼勸都無用。
有時許知韻會想,假若沒有十五年前的廢太子案,那她或許會承歡父母膝下。
十五年前,那場驚天動地的廢太子謀逆叛國案,上到百歲老翁,下到黃口小兒,無人不知不曉。
先祖元啟帝統一南北二十七州後,國力強盛,便想着擴大疆土。蒙沙國在大翎的西北邊,雖長年氣候幹旱,雨水少,但礦産資源豐富。
啟帝對蒙沙國志在必得,但因是否對蒙沙國出兵一事,與一手教養的太子意見相悖。
元啟帝不顧太子勸阻,一意孤行,出兵拓疆土讨伐蒙沙。
後來傳出太子對蒙沙國公主有傾慕之意,不忍公主被滅國,且不滿啟帝要提前繼位,遂出賣大翎。
将攻打部署告知蒙沙國公主,導緻對方提前防禦,随後圍攻大翎軍隊,緻傷亡慘重,啟帝受重傷被圍困。
那時的二皇子威王殿下,也就是當今陛下,率領皇城内京營,捉拿太子及其黨羽,并攻打蒙國,迎回啟帝。
啟帝不治身亡,死前下旨威王繼位。威帝登位後,立馬斬殺太子,誅殺其黨羽。
那時的奉京城,血流成河,滿城的哭喊聲,從白日到黑夜,整整半月,京營才允許百姓出門。
蘭姨名蘭蘭,父親是蘭毅,因與前太子黨羽有舊交,被牽連斬首,念及牽扯不深,隻罰沒家産。
蘭姨一家被迫回到城外莊子,但她母親受了打擊一病不起,沒熬過幾日便撒手人寰了。
家裡親戚心思不純,霸占其房産,将蘭姨趕了出來。
不知去何處的蘭姨,被見過幾面的許大人所救,安排了住處。
兩人初見時就有情,日久情更深。
蘭姨因罪臣之女的身份,不求許良友能八擡大轎迎娶,隻求真心實意。
那時的許大人還隻是個百戶,不過有個好師父帶着,一步步高升。
被忠勇候的女兒看上,便娶她為正妻。怕蘭姨怨他,許良友并未告知她娶妻實情,一直瞞着蘭姨。
之後蘭姨知曉許大人娶妻,并沒生怨,隻怪許良友不信她,并沒懂她的真心。
二人情深互不解釋,女子情傷遂離别,即便有孕也未告知。
許良友見佳人未言語便離開,以為佳人怪他娶她人為正妻,一氣之下離開的。
許知韻清楚蘭姨所想,罪臣之女名聲不好,她沒想求個名分,隻想便宜爹能對她實話實說,懂她的真心。
為了不讓女兒也背負着罪臣之女的身份,就編個好聽的緣由,留在許知韻身邊照顧。
母愛之深,思之遠,情之切。
在蘭姨沒主動說出這些事前,許知韻會不問不擾。
管她何種身份,早已經不在意了。
不過前世剛得知此事時,多少有些不能理解蘭姨,怪她為何不說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