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前,元碩北就靜悄悄地離開了,留下許府内一地議論不斷的雞毛。
後宅的婆婆丫鬟們本沒把打秋風的親戚當回事,在得知二姑娘一曲相思付東流後,再想去偷偷看前院公子是何模樣為時已晚。
見過的更是添油加醋,有說元碩北是醜陋不堪,整日帶着面具才能見人,又有說元碩北是神仙下凡,俊美惑人,将二姑娘迷得暈頭轉向。
即便秦氏下令禁止談論此事,可不妨礙奴仆自個兒心裡議論琢磨,總之許府内衆人皆知,二姑娘受了情傷。
許良友特意從繁忙的公務中抽出功夫,來了花溪院兩趟,偷偷瞄着許知韻,試探着詢問,受情傷的女兒是否安好。
幾個瞬間的擔心模樣,倒做不得假,沒想到前世費勁心思想得到的父愛,如今卻感受到了。
這在前世是從未有過的真心關切。
世間多奇怪,費力讨好想要的得不到,不去在意了反而容易獲得。
隻是前世看開了,早已不在意了。
元碩北這邊,月瓷說他換了身份,摘下面具,搖身變成南臨首富何家的義子,來奉京接手何家的産業,又新開了多家鋪子,想來這一步是早就謀劃好的。
“姑娘,快将藥喝了。”鏡花撩開簾子,笑着端着一碗藥過來。
她穿的是一套嶄新的繡花青色衣裙,料子倒不是貴重的,可年輕貌美的姑娘穿上總會放大衣裙的美麗,整個人如出水芙蓉般秀麗。
許知韻揚起嘴角,小姑娘愛俏、喜事到,自清醒後,鏡花總會主動攬過不少活,特意與許知韻靠近乎,是想求個自由身安心做新娘吧。
誰都不想生來就是奴婢,隻要鏡花開口,許知韻就會歡歡喜喜地為她備一份嫁妝,送她出嫁,畢竟前世她就過得不錯,許知韻不想改變鏡花原本的生活。
“好,我喝。”許知韻沒拒絕,痛快答應,“就是太苦了,将外間的杏脯拿過來,我喝完吃那個。”
“是。”
趁着鏡花出去,許知韻忙起身将藥倒在窗外,藥汁順着牆壁肆意地流淌下去。
包大夫開的藥巨苦,苦掉下巴的那種。
說她思慮過深,悲傷過度,郁結之症,需喝上幾日才會好。
診治的沒錯,可藥引子不在藥上,在事上,事不成心怎能安。
許知韻親眼瞧見,包大夫見藥端來時立馬離開的表情,嫌棄中流露出的害怕,一個大夫都覺得苦的藥讓她吃,沒門。
見許知韻清醒後,包大夫趕回計家了,說是再有個幾日,計友之就恢複正常了,也算好事一件。
———
巷子拐過來一輛華蓋馬車,停到一處荒宅前,車上下來一位風流公子,青藍銀邊的長袍,雲紋嵌玉錦帶,手握飛花黑木描金的折扇,一搖一擺邁着四方步,熟門熟路地進了院子。
拐過一處“雅緻”的三層小樓,進到偏僻的一處廂房内,屋外破舊不堪,缺漆殘壁的,屋内卻也是别有洞天,清一色的黃花梨木家具,與牆壁上的山水畫相呼應,襯出滿屋的書香氣,華貴的絨毯上,放置着冰鑒,裡面擺着各式果子與桃花釀。
屋内隻有一人,此時正坐在靠窗的矮幾前擺弄着棋盤,左手執一本棋譜。
“又在下棋呢,我是來的巧了,正好與少主切磋一下。”戚容快步走過去,在矮幾對面毫不客氣地坐下。
元碩北無甚表情,默默地收起手裡的棋譜。
骨指伸展彎曲不緊不慢地收着棋子,一張臉溫潤清澤,因之前總帶着半塊面具,臉上黑白兩色還有些分明,可也擋不住他叢山般的俊朗,高鼻薄唇,神清骨秀,一身黑色銀絲暗紋長袍,渾然天成,更顯孤傲。
戚容看着都有些恍惚不适,他來奉京後,初見少主時,他震驚不已,身手不凡做事果決,在搏鬥場的圓台上親手折斷彪形大漢的胳膊。
兇狠殘暴,像之前遇到過的死士,可與少主接觸後,又感覺少主是個翩翩君子,好比幽蘭。
反差之大,一時難以适應。
後來聽到少主的所有經曆後,才懂少主的苦難煎熬,不禁心裡哀歎。
戚容之前還有些懼怕,相處的多了膽子也大起來,少主的脾氣還是挺好的。
“聽聞許二姑娘病已大好了,少主也不必派人半夜去把脈了。”戚容搖着扇子,想探聽一下八卦,厚着臉皮嬉笑道。
許二姑娘病了幾日,少主便派大夫去診脈,不好白日去,便半夜前往許府,偷偷給許二姑娘瞧病。
依照少主的原話,許二姑娘是合作夥伴,更與墨姑姑有關系,不好不去照應一下。
戚容覺得不苟言笑的少主,有些傻,明明關心人,卻不言明,人家姑娘怎知曉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