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内女眷來來往往,空前熱鬧。
章淑華身邊候着的金嬷嬷一眼瞧見了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幾步上前去扶,小聲道:“出了何事?可是累了,适才殿下問您去哪了,老奴說您去上香了。”
章淑華緩慢點了下頭,深吸一口氣,再擡眸時臉色恢複往常,揚着頭往大皇子所在的車隊走去。
馬車前,元修止身姿挺立,着素衣也是雍容華貴,一笑輕而易舉就能勾起她心底的悸動。
她心慕元修止,父母皆知,祖父也知,且他們也頗為看中他,陛下未立太子,朝臣皆可押寶。
隻是大皇子外祖家勢大,陛下不肯輕易再讓章家女入大皇子府。
無奈祖父去求陛下賜婚,拿出一座私礦,陛下不滿意,竟提出條件,章家要保證日後章家女不可為後。
簡直是奇恥大辱,陛下的條件讓章家進退兩難,這是一個陷阱,若嫁入大皇子府,日後元修止登基,章淑華不能為後,章家豈不是雞飛蛋打,可若此時退縮,無異于直接承認章家與皇子結黨營私。
最後沒法子,隻好硬着頭定下親事,祖父曾問過她,如此也願意不後悔?
她的回答堅定不容置疑,她願、不悔。
隻要陪在元修止身邊就好,無論是做王妃還是後宮的普通妃子。
可适才親耳聽到他對另一女子承諾的話,令她心寒不已。
———
這間屋子裡的光還在閃爍,許知韻望着章淑華走遠的背影,沉思片刻,握緊袖中的雙手,轉身出了屋子,繞到屋子後面拐角處的窗下。
那裡同樣站着偷聽的人,元碩北。
重生這種鬼怪之說,不知元碩北信幾分。
窗下,男子面容俊朗,眸色凝重,皺緊眉頭,陷入思索。
前世之說?荒唐至極?内心掙紮卻不得不相信,因隻有許二姑娘是重活一世的人,那她所說的一切,提前所做的準備就對得上。
對于一些事預料準确,戚容曾神秘兮兮說,許姑娘或許會蔔卦。
原來是有前世,前世她還與元修止喜結連理,難怪她對大皇子府裡的事了如指掌,難怪她叮囑千萬遍要防着大皇子?
此時,許知韻一步一步走過來,迎上複雜的目光,這光仿若将她整個人放在火焰上炙烤。
她猶豫再三,還是艱難開口:“碩北,墨念安一事,我騙了你,我與她根本沒見過面,我隻是有前世記憶,因你說過墨念安對你很重要,為了讓你信我,才搬出她,是我的錯,前世我更愧對你,幾次三番與你……”
“可以了。”元碩北出聲打斷,所有的事像是自動歸位,在腦子裡連成串。
難過的情緒肆意蔓延,在搏鬥場長大,欺騙、打鬥這些時時刻刻存在,他早已無堅不摧,幾句謊言而已,對他不算大事。
可适才的話,心底的悲傷止不住地往外溢?
這個突然冒出來要幫他的姑娘,原與他是敵人,也可以說是元修止的愛人,是多次對他出手的仇人之子,想阻擋他翻案的敵人,因着些事,二人鬧掰,後又重來一世,她轉頭奔向他,為他出謀劃策,幫他翻案登帝位。
所以主動示好,殚心竭慮,不過是為了…是為了前世複仇。
元碩北垂下的眼簾輕顫,那件做工細緻的衣服是虧欠?
是吧。
不過幾息,元碩北理清思緒,雖心如刀絞,但仍鎮定道:“不論如何,許二姑娘幫某良多,即是同樣的目标,當然還是信任的,至于許二姑娘的謊話,情有可原,手段不重要,結果重要。”
“我們依舊可以合作,單獨出來許久,請許二姑娘按計劃行事,莫要耽誤。”
熙熙攘攘,利來利往,如此冷漠理性,這一世元碩北做的很好。
要滑落的淚水,被許知韻生生逼了回去,如此也好,不談感情,隻談利益,才更長久。
忽然,耳邊傳來暗哨聲,是水月吹響的。
走出幾步的元碩北快速轉身,伸手拉住許知韻,又一個轉身貼在窗下:“有人。”
不一會兒,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急切道:“此處偏僻無人,說吧,是何急事?”
聽着聲音耳熟,貼在元碩北胸膛上,許知韻有一刻慌神,心跳加速。
“首輔,求求您,救救我孫子,我陳家三代單傳,就這麼一根獨苗啊。”
“好了,起來。”威嚴氣勢不容拒絕。
大理寺卿陳昭臨扶着老腰,慢慢起身。
“别擔心,許良友不會輕易傷害你孫子的,他隻想有個把柄,尋我就是。”
“當真,真的不會傷害我孫子嗎?這個匪徒子,太可恨了。”
“也怪你,知他查出來還不防着點,此事不宜大張旗鼓,會讓尹家幫着尋找。”
陳昭臨焦急的直跺腳,此時隻能依嚴和川的吩咐照辦。
“放心,我會一直派人尋,不會有事的。”說完,嚴和川打量一圈屋子,擰起眸子,“此處不宜久留,先回去,過了祈福大典再說。”
“是。”陳昭臨隻得照做,他别無選擇,誰讓他官職小呢?
二人走後,元碩北才松開緊緊圈着許知韻的胳膊。
因太過用力,許知韻袖口處白嫩的胳膊上,留下清晰的手掌印。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元碩北忙道,通紅的臉寫滿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