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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陳廣益被薅進陸府的時候人還是懵的。待他給文斐把完脈,兩隻迷瞪的老眼頓時圓鼓鼓:“……夫人中了分量極重的迷藥!”
再細看她喉嚨處的紅痕,徹底坐不住了,急切萬分:“陸大人!這分明是鈍器重力所傷,是何人敢下這樣的狠手?!這是要她的命!若林老大人知道……”
等他對上陸長澤晦暗的眸子,嚷到一半的話吞了回去。
“陳老懷疑是我?”
他嗫嚅:“不敢。”
陸長澤不願多說:“除了這些,可還驗出了什麼?”
他幽怨:“老朽焉知衣裳底下還有什麼傷?”
“既如此,有勞您深夜奔波了。”陸長澤冷聲道,“阿溪,帶陳老去備藥。沒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進來。”
他坐在床前閉目了好一會,抱起床上的妻子,才發覺自己的手指有些抖。
她的脖頸不受控制地仰在他的臂彎裡,膚若凝脂,淤紅刺目。陸長澤看着,便開始有些不安。縱使決意劃清界限,他也不願旁人窺探她的身子。
那,隻能他來了。
冬日穿的衣裳總是多些,陸長澤剝蔥似的剝着懷裡的人。待最後一件衣物滑落,美人如玉,比蔥白還水嫩,柔若無骨地歪在他胸膛上。
他闆着臉,像一個明察秋毫的判官,眼裡隻有她身上的傷:随着檢視的進行,一顆心漸漸安定,疑窦越盛——憑她的姿色,如何全須全尾從采花賊手中逃過?
除了咽喉這處瘀傷,林臻兒後背還有幾處磕碰的痕迹,看着摔得不輕,此外明面上沒有可以稱之為“傷”的地方了。
陸長澤順着她的後頸,指尖穿過青絲一寸寸撫摸她後腦勺的頭皮,果然摸到一處微腫。還好,沒有濕意,不至于破皮。
那就是朝後摔下、後腦着地……這着實古怪。
作案之人,躲過重重防守潛入他陸府,迷暈這一院子的仆從,費了這麼大的周折,就為了卡着她的脖子摔打一頓?
打而不奸不殺,目的是什麼?又是哪來的手段……能将這麼多人搬運到此、且不驚動府中守衛?
此賊與潛入将軍府的面具人,是同一個人麼?若不是同一人,這兩人今夜同步行事,到底是巧合還是受人指使?
若是同一人,對兩位高官的府邸熟悉至此,更叫人驚悚。他遍尋腦中記憶,也找不到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這種詭異感,跟面具人給他的感覺一樣,就像一個不合理的存在明晃晃擺在眼前。
按道理,魏轲不了解他府中情況,疑點該是出在他派去鎮北将軍府的人身上,但這批人領命前去的時間并不長,如何對将軍府的地形布防了如指掌?莫非有奇人潛在其中當暗鬼?
陸長澤一時思緒萬千,蹙眉看了眼天色。
罷了。左右這傻子沒吃太大的虧,但願後腦勺這一下沒把人嗑傻回去。其餘的,明日再作計較吧。
這麼想着,他将懷裡的人重新放平。忽覺她躺下的姿勢有些别扭,伸手往被褥裡撐起一抓,赫然摸出一個面具!
青面獠牙!
他的牙關瞬間咬死,腮幫子陣陣發緊!先去鎮北将軍府戲耍了一通,馬不停蹄又來傷他夫人,還往她床上塞用過的面具!
挨千刀的狗賊!這是生怕他不知曉!!
若是旁人,或許會疑心潛入陸府之人是另一個帶着相同面具的賊子。偏生他陸長澤一路在刑部扶搖而上,靠的就是一雙毒辣的銳眼。
摩挲着面具上那顆斷裂的獠牙,他當即認出這是在戲台上被魏亭拿長槍擦斷的:從袖中錦袋拿出一小截尖牙,對準那顆斷牙拼上,恰好吻合。
他聽見自己的牙齒在咯咯打顫,氣的。他氣得不行,給床上昏迷的人兒囫囵套了幾層衣裳,打橫抱起,向外疾行。
……
陸長澤猛地踢開房門,院中所有安置昏迷仆從的衛士齊刷刷擡頭看他。
隻見他回望這座昔日熟悉的屋子,陰恻恻道:“今夜給我……把芳華苑仔仔細細搜查一遍,弄醒海棠,叫她從旁跟着指認。何處有變動,一律記下。”
為賊不走空。不要她的色,不要她的命,他倒要看看那人做過什麼。
阿溪瞥見他挂在胳膊肘上的獠牙面具,心裡咯噔一聲,上前問道:“更深露重,老爺這會子是要帶臻夫人去哪裡?”
“此處不安穩,且去書房安置一宿。”
阿溪湊得更近,以隻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量低語:“倘若對方有意拿臻夫人作餌,此刻大人豈有命在?”
陸長澤撩起眼皮看他。
“大人的心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