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斐托腮看她，見她大驚之後又泛起喜色，眸光微閃，又往前糕點遞了過去：“連糕點也不願吃一塊，多教洛娘難堪，與其在這裡傷主人家的心，不如啟程回去？”

“誰說我不吃了！”常宜馨伸手要去摘刀尖上的糕點，卻抓了個空。

那小刀在文斐手中旋轉了一周，不知怎麼那塊綠豆糕就滑到了她兩指之間，她夾着那糕重新遞向常宜馨嘴邊：“你沒淨手，我淨了。 ”

常宜馨正要開罵，她貼臉悄聲問：“陸長澤截下了洛娘的請帖，再叫你來探她的底細，是不是？”

“我可不跟你似的，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常宜馨氣恨，惡狠狠咬了一口！

誰知文斐指尖一彈，整塊糕疾射而進，塞了她滿嘴！

常宜馨毫無防備，頓時嗆了個半死，碎末噗噗飛濺！

“宜夫人這是怎的了？”洛娘循聲來看，急忙遞了一杯酒過來，“哎唷，臉都漲紅了，快快快，就着酒喝一口潤潤喉！”

傳遞那杯酒之餘，文斐扭頭對洛娘深沉歎了一口氣：“宜夫人問我衛平候哪去了，我又是個一問三不知的，她一時問急了，嗆成這樣，也不知她在急什麼？”

常宜馨咻地轉頭瞪她！

她一攤手：“你看，嘴裡的吃食尚未咽下，她張口又要問。”

常宜馨氣了一個倒仰，險些沒把肺咳出來。

文斐又是一攤手：“你看，又急了。”

“呃咳咳咳咳——！！”

“原來如此，宜夫人，這事您該問我呀。”洛娘掩嘴而笑，笑顔溫婉得體，眉宇間卻有愁緒，“侯爺往常也沒這樣避着人，近日不知怎的迷上了丹藥，終日窩在石室裡閉關，就算是我，也隻能傳那守着石門的侍衛同他言語幾句。”

文斐故作好奇：“哪裡有石室？我今日轉了大半個别院，愣是沒瞧見。”

“自是掩在機關裡了，可惜我也不知他躲去了何處，藏得忒深！”洛娘輕搖纨扇，沖二人做了一個俏皮的鬼臉，“若讓我知曉窩在哪個犄角旮瘩，非揪他出來給我賠罪不可！”

此時席間不知是誰揚聲說道：“咱們平時要看黃二當家一眼，就得巴巴地跑去多寶閣，花了錢也未必能見到人，洛娘倒是能耐得很，說請來就請來了，隻不知他如今人在何處？”

“瞧把你急的！”另有一華衣美婦哄笑搡她，“洛娘自有她的安排，人家黃叔端又不是看你的面子！”

“二位莫要折煞我了，他哪裡是看我的面子？”洛娘輕抿一口清酒，偏過臉似笑非笑，“左不過是有侯爺給我撐腰，平白教黃二當家高看我一眼罷了。”

她瞳子往眼角一溜，睃了一眼中央的蟒狀更香，恰在此時，系于蛇尾的第一個銅鈴叮鈴落地，在地上滾了幾滾。

衆人靜了靜，随即齊齊看向洛娘。

“吉時已到！”洛娘手執纨扇指向湖心上空，揚聲笑道，“蒙侯爺相邀，今日黃二當家協助我辦這火宴，請諸位掌眼——！”

她話音剛落，隻見一道細細的紅光自湖中心激射而起，随着一聲刺耳的鳴響，那根紅線沖天而散，原本霧蒙蒙的夜空瞬間五彩斑斓！照亮了衆人仰起的面孔！

“是煙火……”常宜馨好容易咽下那塊糟心的綠豆糕，喃喃道，“有什麼稀奇的，不過是飛得比尋常的煙火高些。”

仿佛為了打她臉似的，湖中央又接連升起一陣火線，待那些煙火升天開了花，賓客中發出了陣陣感慨聲。

這回衆人看明白了：尋常煙火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偏這湖心噴射的煙火，仿佛沾了天地靈氣，在夜幕中筆走龍蛇，竟寫成了一個“詠”字！

“奇也！我頭回見識了，原來煙火還能排成字的？”

“要不怎麼說是多寶閣的黃二當家呢，若是粗粗拼出一個字就罷了，可是你們看！這個‘詠’字，筆法多好！落到紙上就是一篇墨寶啊！”

文斐仰臉看着，滿心的疑惑。她這人心眼多如天上繁星，頃刻間就把這個“詠”拆出了幾種解法。

洛娘來曆成謎，她最顯山露水的後盾莫過于衛平候。

這一個字浩浩蕩蕩飛上天，若思緒能撚成線，文斐能往衛平候身上纏好幾匝，無奈在腦中如何穿針引線，也落不成一個成型的合理解釋，隻好耐着性子等第二個字。

就見第二字如法炮制升了空，在空中鋪得更大、更絢爛，這回是個“梅”字。

詠……梅……

文斐默默看向洛娘，見此人仰面搖扇：那張臉上，光怪陸離，盛滿了自我陶醉。

她死命壓住抽動的嘴角：她那老友，真是……什麼錢都願意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