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襄擔心母親，想息事甯人，盡快打道回府，便開口道：

“舒小姐應該隻是一時不察，讓那蛾子鑽進去，吓到了我娘，一切隻是意外。”

“不，這并非意外。是有人故意陷害。”

寇清晝的話立刻被潘甯玉陰陽怪氣地打斷了：

“陷害她？哈哈！在座諸位都是明州有身份的才子閨秀，她一個髒兮兮、隻會和泥巴打交道的鄉下佬，誰有這工夫陷害她？！”

說罷，她還嘲諷地瞥一眼趙無憂，“總督夫人的留春宴向來是陽春白雪，本來她也不配來參加，不知道是誰巴巴地跑去央求……”

“潘甯玉你閉嘴！”

眼看趙、潘兩人又要吵起來，還是趙襄吼了一聲，“夠了，你們都别吵了！”

待周遭安靜後，她面色平靜地看向寇清晝，“寇大人認為是有人故意在舒小姐進獻的瓷器上動了手腳，那麼，這個人是誰，大人有眉目了嗎？”

“雖然目前還不知道此人是誰，但我有辦法，能立即找出真正的下毒之人。”

寇清晝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成竹在胸，他指着面前木桶中的水說道：

“這水裡有我放入的藥粉，隻要是接觸過蝴蝶、飛蛾這一類蟲子身上的鱗粉，在碰了這桶裡的水後，便會渾身發癢發紅，到時，誰将毒蛾放入妝奁中，自會分曉。”

他這話一出，男賓們點頭稱道，不少人已經撸起袖子準備下水一試了；但女眷們紛紛露出為難之色。

因為按照留春宴的慣例，趙夫人提前找人準備了許多美麗的蝴蝶在園林内放生，女眷們放生了蝴蝶，又撲蝶嬉戲，身上自然會沾上一星半點的鱗粉。

聽得官家小姐們連聲抱怨，寇清晝也不着急，目光清冷如雪，越過正圍成一圈、激烈聲讨他的女眷們。

“楊小姐，你似乎并不擔心用藥水來檢測身上是否有毒蛾留下的鱗粉？”

陡然聽到他對自己說話，楊秋笙擡起頭，面帶微笑，“民女沒做過，自然無須擔心。”

寇清晝一挑眉，眼尾亦輕輕上挑，眼角紅痣愈發顯得邪氣，像隻老謀深算的狐狸。

“這樣笃定，是因為你知道，當時自己放進去的不過是一隻蛹，而不是飛蛾，是嗎？”

楊秋笙的瞳孔驟然緊縮，勉力維持的微笑也有些支撐不住，“民女不明白大人在說什麼……”

寇清晝輕輕一笑，繞開早已鴉雀無聲的女眷們，緩緩踱步到她跟前：

“鬼面蛾化蛹，正常需要五天，你為了加快這一過程，放入了藥餌催化。”

楊秋笙心神不甯，強撐着辯白：“大人編這些話不要求證據嗎？！”

手不防被對方捉住，楊秋笙掙脫不得，對其怒目而視：“寇大人！光天化日之下，你先是血口噴人，再意圖非禮，我定要告到知府衙門……”

寇清晝并不理會，将她的手舉起。

“這串紅珊瑚手串算得上貴重，可惜似乎少了一顆珠子。”

衆人的視線便聚集到楊秋笙手上，如寇清晝所言，的确是少了一顆，穿戴的金線顯得有些松垮。

楊秋笙咬牙不語，寇清晝從腰帶裡取出一枚珊瑚珠，即使現在已近黃昏，珠子的瑩潤光澤仍清晰可見。

他眼中似笑非笑：“這是我花費了不少工夫，才在附近撿到的。楊小姐看看，是不是你掉的那顆？”

楊秋笙臉色驟變，突然發力想掙脫對方的鉗制，尖叫道：“不是我，不是我的！不是我做的！”

寇清晝冷冷地看着她，隻聽得一聲清脆的響聲，楊秋笙一聲痛呼，接着癱倒在地上。

美人受難，楚楚可憐，周遭的男賓們面露憤慨，但又懾于寇清晝滿身的寒煞，隻是瞪着他，并不敢上前。

而女眷們之前對他的崇拜與傾慕早已蕩然無存，看向他的目光裡隻剩下懼怕。

寇清晝并不理會周遭各異的目光，漠然将珠子遞給趙襄。

“珠子裡還殘留着加快化蛹的藥餌。”說着，目光又掃過坐在地上、狼狽痛苦的楊秋笙，”至于她，既然是趙府的人，便交由你們自行處理吧。”

說罷，寇清晝走上前，牽起舒燦歌的手。

她直到現在都還是蒙的。她不明白楊秋笙為什麼要這麼做。

“走，我們回家。”

她擡頭，對上一雙溫和的眸子。

“嗯。”

*

天家近侍，聖上心腹，又拜西廠提督太監為幹爹，甯安公主亦寵信有加，這樣的人，肯定不是隻會溜須拍馬的泛泛之輩。

但趙襄沒想到，他竟有如此狠辣的手段與敏銳的洞察力。

無怪年紀輕輕就坐到了指揮同知的位子。

她盯着掌心的紅珊瑚寶珠，凝視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半晌，才回身冷靜囑咐道：

“将犯婦楊秋笙押下去，明日送往知府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