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燦歌被提到刑房時還有些暈乎乎的，之前的傷寒雖好了大半，但整個人仍是頭重腳輕。

她被官差不客氣地推到地上，膝蓋處傳來痛楚，還沒擡頭打量，耳邊就響起一個男人倉皇的叫聲：

“官爺，不關我的事，我隻是一個采石的工頭，這堤壩塌了與我有何幹系？”

官差冷哼一聲：“若與你無關，你跑什麼？”

男人似是被噎住，半晌才做出解釋：“我是帶内人回老丈人家探親……”

“還敢抵賴！”

随着“啪”的一聲鞭響，男人的慘叫聲也驟然響起，官差怒道：“分明就是你在墳場附近采石，驚擾亡靈，才緻河堤坍塌，洪水傾瀉！”

“沒有哇，我冤枉啊！”

就着昏暗的刑房燭火光亮，舒燦歌才逐漸認出跟她同樣跪倒在地的漢子正是淳平縣的何大。

正在驚疑間，身後的官差又踢了她一腳：“何大，你的共犯也被抓獲了，你二人快将所犯罪行速速招來，也省得一頓皮/肉之苦。”

何大這才發現一旁的舒燦歌，見她臉色發白，又是擔心又是驚惶：“舒娘子？你怎麼也被他們抓了？”

官差橫眉冷目地問：“舒燦歌，你是否與這何大簽定契書，讓他開采瓷石，為你家在明州的窯場供貨？”

沒搞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正遲疑着，不防身旁的官差一鞭子抽來，疼得她叫出了聲。

“問你話，是或者不是！”

“……是。”

見得了她的答複，官差冷笑道：

“舒燦歌、何大，你二人為牟取私利，不敬鬼神，竟串通在湯山墳場開采瓷石；墳場附近就是堤壩，你們的所作所為觸犯鬼神，招緻天罰，水淹淳平縣，你們可知罪？”

舒燦歌算是聽明白了。

她看向何大：“何老大，你先前同我說你家采石場不是在牛頭山麼？”

何大有些心虛地撇開目光。

他之前不敢告知舒燦歌真實的采石地點，也是因為聽說了明州陶瓷行當的規矩，若是被抖出這瓷石是墳場附近開采出來的，豈不是更坐實了“陰瓷”的名号？

官差又一聲冷笑，“不必還在這兒惺惺作态，案情都已分明了。”說着，他又取出兩張認罪供書，命令道：“趕緊簽字畫押！”

舒燦歌雖跪着，但仍勉力直起身子，掃了一眼供書，冷靜道：

“何大欺瞞我在先，我并不知曉開采石料是靠近堤壩之處，且子不語怪力亂神，你們如何能将堤壩損毀以鬼神之說強安在我頭上？”

“大膽！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官差怒目而視：“來人呐，上夾棒！”

她被人按住，掙脫不得，眼看刑具逼近，心中又怕又慌，死死咬住下唇。

就在刑具被套到十指上的一刹那，隻聽得“砰”一聲巨響，刑房的門被一腳踢開了。

來人是寇清晝。

星目含煞，面如寒鐵，他提着未出鞘的刀，背後是霜似的月光，像自地獄來的修羅惡煞。

舒燦歌回身見到他的一瞬間，心頭陡然一松，想說什麼，卻一陣天旋地轉，暈了過去。

*

她又病了。

高熱把整個人燒得迷迷糊糊。

舒燦歌隐約記得寇清晝把自己從刑房抱走了，安置在一間廂房中。

小桃守在一邊哭哭啼啼，說都怪自己沒能攔住那些兇神惡煞的官差。

寇清晝沉默不語，隻是端過煎好的湯藥，一點一點喂給她喝；藥汁順着嘴角滴落，他也耐心地用絲絹擦拭幹淨。

良久，他才放下藥碗，替她整理好蓋在身上的錦被，又俯身說了什麼。

舒燦歌沒聽清，他就匆匆離開了。

等她恢複意識，能從床上起身，已經過去七日了。

見她好轉，小桃又驚又喜，連忙扶她起來，又端了潤喉嚨的水。等她喝完，便将打好水的銅盆放在面前，用帕子替她擦了擦臉。

“五爺呢？”

小桃搖搖頭：“自從七天前他救了您回來，人就消失了，我也不知道五爺去了哪兒；小姐，你餓了吧，我去準備些吃的。”

舒燦歌制止了她：“幫我打水吧，我想先洗個澡。”

小桃猶豫着：“小姐，你受了鞭子，傷口若沒好，大夫囑咐是不能沾水的。”

舒燦歌解開衣裳的盤扣，露出瑩白的肩，隻見上頭被鞭子抽出的傷口早已結痂脫落，如今隻有一抹淡淡的粉色。

小桃探頭，驚奇道：“不愧是王府的藥，真是神奇，竟能好得這樣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