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眼下快到太皇太後的聖壽節了,恐怕不方便回明州。等過完臘月,我再陪你回去吧。”
舒燦歌神色一黯,眸光憔悴下來,但對方說得沒錯,她也隻能點了點頭。
這時,丫鬟瓶兒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夫人,不好了,宋姑娘在城南街上的含玉軒被人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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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午後,當宋翎聽聞那封信上的内容時,先是極度震驚,随後立刻想到昨日有瓷行的人給她帶話,說自己哥哥宋川來京城了,目前被方掌櫃招待在家中,請她速去相見。
當時她還以為是對方又想騙她離開寇府,現在看來或許哥哥真的來了京城。
宋翎當初從瓷行離開,純粹是好心辦壞事。
三個月前,一位姓任的員外拿着手頭的一隻牡丹紋彩瓷挂盤找上門來,請她代為鑒定真僞。
宋翎仔細查看後,斷定是仿冒的。
任員外一開始自然是不信,等宋翎将挂盤上的不實之處一五一十點出後,他才反應過來的确是自己被打眼了。
本來古瓷器買賣這一行,比的就是眼力和技力,看走了眼便是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可任員外回去之後越想越氣,竟一病不起,短短三日便撒手人寰。
出了人命,這下事情就鬧大了。
又過了幾日,任家查到那件彩瓷挂盤的源頭竟是出自含玉軒,即宋翎幫工的那家瓷行。
于是任員外一家老小跑到瓷行門口搭起了靈棚,擺起了靈位,天天為任老爺摔靈哭喪,把鋪子門口弄得是鬼哭狼嚎、煙熏火燎。
方掌櫃知道是宋翎捅出的簍子,自然氣得火冒三丈,稱任家張了海口,要五千兩銀子才肯罷休,而惹出這種事端,自然應該全權由宋翎一人承擔。
“這與我何幹?我一不知道那隻挂盤是咱們鋪子上流出去的,二也不知道這任員外氣量這麼小,竟能被一隻假挂盤活活氣死。”宋翎滿臉委屈。
方掌櫃怒道:“我不與你扯其他的,給你三日期限,必須湊齊五千兩銀子,否則我就将此事報官!”
宋翎自然不認為自己該對此負責,但保不準方掌櫃勾結官府,颠倒黑白,把自己抓到大獄裡去。
于是,她一面裝作苦哈哈地答應了,一面收拾好包袱準備腳底抹油。
這時剛好遇到舒燦歌聘請她研究複燒鈞瓷,若是能住進寇府,那可是錦衣衛同知寇五爺的府邸,尋常官差根本不敢上門搜查,她也就安全了。
而在離去前,她也是瞧着任家小少爺哭喪哭像隻花臉貓,可憐巴巴的。
宋翎心裡一軟,出于人道,便向舒燦歌預支了工錢,加上之前攢下的一些銀子,差不多一百兩,偷偷送去了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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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翎被扣在含玉軒裡,方掌櫃和店裡兩個夥計守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是生怕一眨眼她就化成青煙消失了。
她努力擠出一絲笑,态度誠懇:“掌櫃的,您看我這也跑不了,不如你先把我兄長帶出來,讓我見上一面可好?”
雖然宋翎因幼年被親生母親賣掉,而遷怒哥哥宋川,但一聽聞他在明州出了事,頭腦裡頓時一片空白,又害怕又着急。
方掌櫃并不知道她還有個哥哥,也更不可能知曉宋川的名字,所以昨日那份捎來的消息忽然變得有幾分可信了。
她甯願哥哥被方掌櫃捏在手中來要挾她,也不願他真的如信上所言,已經被綁上石頭沉到江底去了。
方掌櫃隻當她又在嬉皮笑臉耍花槍,啐道:
“我念你在我這兒幹了這麼久,先前給你寬限了三日,你竟然直接跑了。你知道我為了打發任家花費了多少銀子嗎?兩千兩白銀啊!”
宋翎心道:還不是因為你蠢。你這悭吝鬼每個月付我多少工錢自己不是門兒清嗎?我在三日内上哪兒去湊齊五千兩銀子給你。
但面上,她還是繼續保持笑容:“您也知道,我如今在寇大人府上做清客,幫着研究燒瓷,月俸也不少,您緩上些時日,我是一定能将這兩千兩還上的。”
方掌櫃狐疑地打量着她。他看不出宋翎有什麼本事能讓這位京中有名的大人物看上,還能被邀至府中做清客。
不過都已經派人去寇府通報了,就暫且靜觀其變吧。
但誰都沒想到,先找上門來的卻是一個眉眼清俊、面無表情的年輕人。
“把她放了。”伍迅穿着一身玄色便服,語氣跟表情一樣冷。
方掌櫃愣了一下,狐疑地打量着對方:“你是寇府的人。”
“不是。”
方掌櫃怒了,朝跟在伍迅身後畏首畏尾的夥計呵道:“叫你攔住一切閑雜人等你不知道嗎?把這個人給我轟出去!”
伍迅盯着他,沒有吭聲,但雙手環在胸前,右手拿着一把刀,是北鎮撫司的兵器制樣。
那夥計挨了罵,哭喪着一張臉:“掌櫃的,這位、這位伍大人說有要事找宋翎,小的不敢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