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似乎來得比往年要早,也更寒冷。
才入冬,氣溫便驟降,甘肅和陝北兩地更是下了兩天兩夜的鵝毛大雪。
雪霁後,地裡頭的積雪已經沒過膝蓋,林木被壓折的不在少數,更揪心的是,風雪傷麥,使得百姓來年的口糧一時沒了着落。
甘陝總督和其餘官員紛紛上奏,請皇帝撥款赈災。
可今年夏天,朝廷才在沿海同倭寇開戰,軍需物資早已讓本就不充裕的國庫不堪受重,如今哪還有餘糧赈災。
熹明帝責令戶部清點國庫,詢問虧空原因。
在戶部的連夜清算之下,竟查出朝中大臣及皇室宗親虧欠國庫七百五十萬兩白銀。
皇帝大怒,責令虧欠國庫的官員立刻補交欠款,給的期限是一個月,逾期則将令錦衣衛抄家抵債。
朝廷中不少官員都借了國庫的錢,如今卻大多沒有餘錢還債。
一時間,京城上空仿佛被慘淡的愁雲壓得喘不過氣來,而一想到錦衣衛的嚴酷手段,朝臣們不由得人人自危。
舒燦歌自然不清楚這些,但入冬以來,她心中也一直惴惴不安。
算時日,遠在明州的素貞應該已經誕下了孩子,她很想知道對方現在的情況,可哥哥卻遲遲沒有再寄來家書。
直到臨近臘月,她才收到了自明州寄來的家書。
這日,舒燦歌正在西院窯爐前,一邊端詳着剛出窯的瓷器,一邊與宋翎讨論着釉料方子。
“姑娘,信、信來啦!”
小桃揮舞着手裡的信封,一路小跑。
“快給我!”
舒燦歌立馬停下手頭的事,接過信,拆開浏覽。
前些日子,她因為沒收到舒煊平的寄信而心神不甯,小桃也是看在眼裡,本以為現在她收到信會高興起來,誰知她臉色驟變,下一瞬竟站立不穩。
還好宋翎在一旁眼疾手快攙住了舒燦歌,忙問:“怎麼了?信上有不好的消息嗎?”
舒燦歌臉色煞白,雙目通紅,還沒說話淚水已經奪眶而出。
她雙唇失了血色,顫抖着:“信上說,說素貞她……死了……”
*
信中寫道:
九月末,正是深秋,素貞足足生了一天,才于子夜産下一子。
據當時去李家接生的穩婆說,那嬰兒根本不能算是人,活脫脫是一隻被剝了皮、血淋淋的黃皮子。
穩婆被吓得半死,不敢去抱那無一絲活氣的嬰孩。
而素貞的婆婆陳氏當即讓人把那團血糊糊的東西在地上摔死,然後用竹席子掩了,丢到井匽中去了。
可憐素貞還苦苦哀求陳氏讓自己看一眼那孩子,卻被陳氏痛罵是其不守婦道,才會生下這等奸邪古怪的魔胎。
随後,李家将素貞鎖在家中,不顧她才生産完元氣大傷的身子,每日隻給一些殘羹冷炙,簡直是想将其活活折磨死。
舒煊平兩口子得知後,胡瑤芝憐惜素貞,幾乎要氣死,但素貞已經沒有娘家人了,她一個外人找上李家,也是被陳氏一番奚落後轟走,連素貞的面都沒見着。
後來,胡瑤芝想暗中給素貞捎一些紅糖,是宋川主動攬下,在夜裡帶着紅糖和補品翻過李家宅子的圍牆送去。
不曾想卻被李家人發現了,當即讓家丁綁了宋川,又污蔑他就是與素貞通/奸的奸夫。當夜兩人就被綁在巨石上,沉入了姚江中。
*
晚間,寇清晝下值後,一回府便直奔東廂卧房。
舒燦歌因素貞母子雙亡之事哭了許久。他回來時,見她眼睛又紅又腫,跟兔子一樣,正蜷在美人榻上流淚。
才見了他,她顧不得擦幹淚水,便站起身來,哽咽着:“五爺,我要回明州一趟。”
素貞的事有蹊跷。
黃皮子是邪性之物,有鄉野傳聞稱女子若是犯下淫/邪之過,便會被此邪祟纏上。
舒燦歌不信這些。
這些歪門邪說,就跟從前那些耆老定下禁制,不準女子踏入窯場,女子所燒之瓷器被辱罵為陰瓷一般無二。
她甚至懷疑是李家做了手腳。雖說虎毒尚且不食子,但他們那樣匆忙将素貞和宋川沉江,像是在竭力掩飾着什麼。
寇清晝已從小桃口中了解到經過,聽了她的要求,雙手輕輕放在她因啜泣而顫抖的雙肩上,稍作安撫。
“此事确是疑點重重,且動用私刑,官府追查下來也是大罪。”他緩聲道,略做停頓後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