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璇得了清閑,翻開其他賬冊,一目十行掃下去。甯遠伯府不愧是百年大族,數代的積累,想必田莊、商鋪數不勝數,光拿來給姑娘們練手的就有三五家的賬本。
雖說如今朝中無人,但也是幾輩子享用不盡的富貴榮華。
容璇輕撥珠算盤,順手算出了這幾月在冊幾家商鋪的盈餘,還有年節前後容府的總帳,随意記在紙上。
手法之輕靈娴熟,直叫王嬷嬷瞪圓了眼。
“夫人,這……”
容璇這廂駕輕就熟,一旁的容姗卻遇見不小的麻煩,有一筆賬目怎麼也對不上。
“三、三姐。”
她歇了氣,老老實實求教,态度尚可。
容璇掃一眼她雜亂無章的算紙,圈出兩處錯漏。
四姑娘的珠算盤重新撥響,從午後到黃昏,等到天黑盡,才堪堪算出一筆總賬。
身側的位置早已空下,三姐一早就回了自己院中休息。
也沒有人敢攔她。
容姗悄悄瞥一眼,自己算出的總額與三姐紙上的其中一列數額對上。
她長長舒一口氣,今日若再讓她算出剩下的,隻怕連覺都不用睡了。
她看着那張條理分明的賬紙,心中隻餘一個念頭:“好生厲害。”
……
用罷晚膳,内室屏風後,丫鬟服侍夫人更衣。
屋内并無外人,王嬷嬷收整過賬目,忍不住道:“夫人,您說這三姑娘到底是什麼來頭?”
老爺力排衆議将三姑娘接回,又捏造出這一段身世,執意将她記在夫人名下時,她們不是沒有懷疑過。
秦氏閉目養神,幾月來自己旁敲側擊問過數次,但他就是閉口不言,隻每每叮囑她務必善待三姑娘。
便是對自己嫡出的兒女,也沒見他如此上心過。
秦氏起先還以為又是一樁甯遠伯的風流債,他對三姑娘生母有愧,才格外厚待于她。
直到瑤華院中越過她這個主母,住進幾位面生的嬷嬷,她才看出些端倪。
嬷嬷們的禮儀規矩,吃穿用度,依稀是宮中養出來的人。
“且看罷。”秦氏心中隐隐有了猜測,暫按下不提。
十五那日元宵宮宴,府上的幾位姑娘有機會向太後請安,這才是眼下頭等的要事。
“姑娘們入宮的衣飾,必定要仔細檢查。”
“夫人放心,老奴省得。”
……
元宵佳節,拂曉時分,容府上下即為入宮事宜忙碌起來。
依照府中安排,大姑娘容姝安心在府内備嫁,并不參與今夜的宮宴。
辰時光景,秦氏帶着裝扮停當的二姑娘與四姑娘先行登上了入宮的車駕。
年節過後,太後娘娘即遷往頤安行宮修養。今日入宮若能蒙太後娘娘另行召見,也是家中女孩兒們的幸事。
秦氏再三與兩個女兒叮囑,至于三姑娘容璇則單乘一輛馬車,稍後随甯遠伯入宮。
天家威儀,宮苑深深,秦氏照看兩個女兒已是盡心,無暇再顧及容璇,由得甯遠伯安排。
“姑娘喜歡哪支步搖?”
“嬷嬷做主便可。”
瑤華院内,宮廷的姚嬷嬷仔細為容璇梳妝畢,又取了套備用的衣裙,方才在巳時末陪伴三姑娘出了伯府。
馬車并不急于入宮,而是停在天和茶樓外。
“三姑娘。”
秦讓守于廊中,為容璇打開了雅舍房門。
碧玉垂珠的流蘇随女郎的腳步輕晃,容璇一禮:“陛下萬福。”
還未到午膳時分,天和茶樓的膳房已經預備好了菜式,随時等候烹饪。
祁涵此番來接容璇一道入宮,時間尚有些閑暇。
新到的江南貢茶,帝王親自點茶。他今日換了蒼青色錦袍,袖口處滾了一圈金邊。
幾日未見,二人閑閑叙話。祁涵将一盞清茶放至容璇手邊,道:“近日在忙些什麼?”
容璇簡單答:“随嬷嬷們學禮儀規矩。”
厚厚幾冊宮規,嬷嬷們皆道她掌握得甚好。
說起府中其他雜事,容璇自己都覺得有趣:“還跟着容府的賬房,學了些管家理賬的本事。”
帝王失笑,眸色愈加溫柔:“怎麼不拒了?”
容璇,容長瑾,昔日戶部最年輕的五品郎中,江南貪墨案錯綜複雜的賬本都能查得風生水起,還需在容府學内賬。
容璇眸中蘊一點别樣的神采,語氣自信,卻絲毫不讓人覺得恃才傲物:“是啊,我也沒想到,還有人試圖教我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