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來了此處?”
正堂下,祁涵方屏退貢院官員,聽見侍衛回禀時有些意外。
他心中隐隐有猜測,故而派了秦讓前去。
容璇道:“随意走走罷了。”
明安堂離貢院不遠,她也隻是漫無目的地閑逛,不知不覺就到了這裡。
風吹動女郎裙擺,祁涵手中暫無要事,二人并肩行于廊下。
貢院為天子取士之所,占據整整兩條街,大氣威嚴。
“那是什麼地方?”
女郎好奇開口,祁涵順着她所指的方向,答道:“此為十八房。”
會試之後,十八名同考官在此批閱五經試卷,故而得名。
容璇還是第一次這般悠閑地在貢院中穿行,觀諸般房舍。
她原先對貢院的印象,隻有逼仄的号舍而已。
二人坐于廊下,帝王聲音有幾分追憶:“朕初次見你,便是在這一條街巷中。”
他奉父皇之命主持科舉,幾乎日日往來于貢院。
那時的她着一件绯紅色的錦袍,墨發束起,站在糖畫攤子前滿眼期待。
樣貌這樣出挑的小郎君,來來往往總惹人矚目,連糖畫的攤主給她畫的糖人都比尋常大些。
一連三日,差不多的時刻總能遇見她上街買糖人,手中無一例外提着各色吃食。
而第四日見到她,則是在殿試的武英殿前。
他知曉了她的名字,會試時令諸位考官拍案叫絕的一篇《賦役之至論》,正是出自她的手筆。
容璇垂眸:“看來我與陛下,當真是有緣。”
……
尚未到甯遠伯府外,容璇遠遠便見府門洞開。
仆從于街巷間往來灑掃,一絲不苟。
以甯遠伯與秦氏為首,伯府的主支皆肅衣候于中門前。連白日在明安堂讀書的容姗,一個時辰前都已被匆匆接回。
遲遲沒有三姑娘的消息,甯遠伯已經打發了好幾撥人去尋,正在焦躁時。
容璇才下車駕,甯遠伯與夫人立刻迎上前來。
“好孩子,你可算回來了。”
秦氏今日換了二品诰命夫人服制,按品大妝,發髻上金翟钗分毫不亂。
甯遠伯眉宇間難掩喜色,說與容璇道:“禮部午前遞了消息,未時三刻,宣诏官便該到伯府了。”
府上出了這樣大的喜事,秦氏已早早預備好打點之物。
她親熱地攬過容璇:“時辰不早,快些随母親去更衣準備吧。”
容璇不大習慣她這樣的親近,隻安靜點一點頭。
從午前知道消息,甯遠伯府上下已忙作一團。
容姗生了好奇之心,悄聲問向長姐:“阿姊,會是什麼旨意啊?”
見兩位妹妹都看來,容姝神色微有複雜:“我想,應當是冊妃的聖旨。”
……
瑤華院内,秦氏親自為容璇擇出一件水紅色團蝶流光錦裙。又與嬷嬷商議,三姑娘墨發挽作飛仙髻,選了數套頭面備用。
鏡中的女郎眉眼從容,由得侍女為她勻面、簪發。
收拾小半個時辰,待得妝成,秦氏望那明豔盛極的容顔,已挑不出半句言語。
無怪乎老爺總在她面前提及,相師為三姑娘批語,她日後必定顯貴,蔭庇家族。
秦氏此刻倒是慶幸,沒有一力反對将三姑娘記在自己名下。
小厮在外禀道:“夫人,時候差不多了,老爺那兒也遣人來問了。”
“好。”秦氏含笑,陪容璇一道出了院門。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朕惟贊襄内政、每慎簡乎六宮。眷茲懿行,沛以新恩。甯遠伯府三女容氏,笃生令族,柔明毓德。賦姿淑慧,佩詩書之訓。茲仰承太後慈谕,以冊寶,封爾為宸妃。欽哉。”①
宣诏官的聲音響徹在甯遠伯府,在随後的半日裡,伯爵府的喜訊傳遍了京城。
“臣攜家眷,叩謝陛下隆恩。”
甯遠伯接下旨意,好生打點,親自陪送了宣诏官出去。
在朝中沉寂已久的甯遠伯府,因着一道封妃旨意,于京中出盡風頭。
宮中一品妃位為貴妃、淑妃、賢妃、德妃。昔年敬宗在時,新設一品宸妃位,位序僅在貴妃之下。
甯遠伯府千金甫一入宮便能獲封如此高位,可見伯爵府百年勳貴,在朝中地位尤存。
為着三姑娘入宮之事,甯遠伯與秦氏商議至深夜,都無心睡意。明日還要重開祠堂,叩謝列祖列宗庇佑。
伯府上下人等得了主君厚賞,一派喜氣洋洋。
“老爺夫人很是歡喜,我看整座伯爵府,最淡然的還是我們姑娘。”
瑤華院内,向萍掩唇而笑。
雖說知道陛下或許對姑娘有意,但沒想到會這般體面。
“也沒什麼。”
容璇翻過一頁書,無論是宮中還是容府,她到哪裡都會讓自己過得好的。
甚至細究下來,入宮為妃或是參加科舉,于她而言興許還是前者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