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祁聽到沈珏的笑聲,鬥膽擡眼看了一眼她,隻見沈珏臉上并沒有被冒犯的惱怒,反而還有一絲莫名的高興。
言祁慌忙低下頭,覺得自己定是看花了眼,被自己這種下賤卑劣的閹人冒犯,将軍大人怎麼會不怒反喜呢。
“言公公這是在偷看我嗎?”沈珏的聲音從上方幽幽傳來,言祁驚得猛地一擡頭,正好撞上她的額角。
沈珏捂住額角,沒忍住發出了“嘶”的一聲。言祁在對面下意識向沈珏伸出手,手伸到半空時驟然一僵,當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面色越發慘敗,雙唇被牙齒咬得泛白。
“奴才該死,冒犯了将軍大人。”說着言祁就擡起手臂準備給自己一個巴掌,還好沈珏反應得快,一把抓住了言祁的右手。“奴才該死”言祁還在不斷地重複這句話。
沈珏揉了揉額角有些無奈,隻是撞了一下頭而已,言祁怎麼反應這麼大,“不過隻是一件小事,言公公不必放在心上。”
言祁嘴唇微動,心下悔意更甚,嘴巴裡微微發苦。他情願被将軍責罰,也不願像此刻這樣将軍說着違心的話,将軍心裡必是厭棄極了他,可礙于他在皇上面前得了臉,不得不耐着性子哄騙他。他情願自己那隻手沒有被将軍抓住,痛痛快快地給自己來一個巴掌,既是為自己冒犯将軍而打,同樣也是為了警告自己别再肖想将軍這天人一般的人物。
沈珏同樣也覺得剛才起了逗弄心思的自己有些尴尬,眼前這位是誰,司禮監掌印兼東廠廠督,雖說官職比自己低,但實際權力卻大得驚人,自己怎麼就升騰起逗弄他的心思了。因此,在接下的路途中她隻是看向車外,一言不發。
馬車在宮門口停下,沈珏先行下車,望着還僵坐在車上的言祁,沈珏好心提醒道:“言公公,該下車了。”
言祁方才如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他向車外探出身子準備下車,沈珏想起他身子瘦弱,便伸出一隻手,示意他扶着自己的手下車。言祁看着沈珏的那隻手,惶恐又期待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兩人都下車後,宮裡的丫鬟便引着沈珏和言祁來到甘露殿。皇上早已在甘露殿裡等候多時。
見到沈珏後,皇上先詢問幾句邊疆關防的有關事宜,又着重稱贊了沈珏的赫赫功績,話題緊接着就轉向了沈珏的婚事上面。
“京城清俊公子衆多,沈卿可有心儀之人啊?”
“回皇上,臣剛到京城不到一日,尚未了解京城各家公子。”沈珏一闆一眼地回複道。
皇上仔細一想,确實是這樣,沈珏剛到京城不過一天就被自己叫來甘露殿,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有了心儀的公子。他略帶尴尬地一咳嗽,繼續開口道:“連太後都在催朕為沈卿尋覓一樁好婚事,沈卿可不要讓朕失望啊。”
沈珏不卑不亢道:“臣願此生守衛邊疆,永不嫁娶。”
皇上連說了三個好字,贊美沈珏的英雄氣節。又聊了一會邊關政事後,皇上命人傳膳,與沈珏共用晚膳。
用過晚膳後,沈珏向皇上表示先行告退。離開甘露殿後,沈珏發現言祁正打着一個燈籠候在門口,想着他或許是在等着自己,心下一暖。
“奴才來送沈将軍出宮。”看到沈珏後,言祁對沈珏行了個禮。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到宮門口處,言祁打着燈籠一直望着沈珏,直到她上了回家的馬車。
“夜深露重,言公公還是早些回吧。”馬車駕駛之前,沈珏對車外的言祁如是說道。未待沈珏聽清言祁說了什麼,馬車就已經開始行駛,她隻能望見言祁的身影逐漸縮小,直至甩在身後。
馬車行駛了一段距離後,沈珏掀開簾子向宮門口的那個方向看,看到了一團細小如螢火的燈光。
看來言祁還沒有走。
言祁,沈珏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挺有意思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