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蕭知雲出身小門小戶的,也不知道懂不懂規矩,不會在陛下和福公公面前亂說話吧……
不在外頭,院子倒是安安靜靜的,看來這小丫頭片子今日挺安分的。
隻不過将門推開,裡面也毫無一人。
王嬷嬷:……!!
她又去哪了!
王嬷嬷臃腫的身軀擋在門前遲遲不肯讓開,攔住了福祿的所有視線。她的腦袋飛速運轉,正準備回頭與一臉奇怪的福祿好好解釋,忽而又有宮女急匆匆跑來喊道:
“嬷嬷不好了!剛修好的籬笆,不知又被誰給踩壞了!”
王嬷嬷兩眼一黑,險些就要暈過去。
難道蕭知雲她……?又又又翻牆跑了?!
…
養心殿外,跟着太醫令侯在門外的蕭知雲又默默往旁邊躲了躲。
剛才差點就習慣性地直接推門進去了,還好太醫令轉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蕭知雲讪讪地收回了手,有些欲哭無淚。
上輩子做刁蠻寵妃做久了,出入哪裡都是随心所欲,不用通傳不用等候的。上回來畢竟是被嬷嬷們摁着的,都動彈不得了,自然不會沒有機會。
萬幸萬幸,倘若她真的直接推門進去了,應該會被侍衛直接拿下,然後咔地一下掉腦袋吧。
想了想自己血濺當場死不瞑目的畫面,蕭知雲用力搖了搖頭,希望能把恐怖的畫面甩出去,不然晚上噩夢又要加上濃墨重彩一筆了。
據說人在心虛的時候偷感是很重的。
蕭知雲在心底默念八百回,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而後同樣侯在殿外的小太監,準确地将目光落了在她的身上,并且覺得還有些面熟。小太監又奇怪地多看了蕭知雲一眼,一時半會兒卻想不起來。
但她跟在太醫令後頭,又提着藥箱。陛下近日召見太醫頻繁,興許隻是太醫院打雜的宮女罷了。
蕭知雲依舊跟在太醫令後頭進了養心殿,一将藥箱放下就找了角落蹲住。蕭知雲偷偷地環視養心殿一圈,福祿居然不在,也不知去哪了,這裡應當隻有福祿會記得她長什麼樣。
這樣一想,蕭知雲就放心多了。
于是她擡頭偷偷看了伶舟行一眼。
重生三月有餘,這是她見他的第一眼。
伶舟行正倚在龍椅上閉眼休息,面前的案桌上不知擺着一疊什麼。他的手随意搭在身上,青筋凸起,病色的肌膚白的刺眼,露出腕上血色的佛珠來。
蕭知雲多看了那佛珠一眼,總覺着和上輩子的有些不大一樣。
伶舟行一向沒什麼食欲,日日被病痛折磨着,又淺眠,身子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做了他的貴妃後,伶舟行喜歡看她吃飯,蕭知雲總不好意思隻讓他看着。所以偶爾也帶着他一塊吃點,後來嫌他幼稚煩人,于是又拉着他經常睡睡覺,伶舟行的氣色才漸漸好了不少。
見慣了與她在一起後的伶舟行,恍然間回到從前見他的病色,不覺可怕,竟有幾分痛心。
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不知是想念,還是其他。蕭知雲忽然有些想哭,但她吸了吸鼻子,忍住了。
伶舟行擡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又是這樣突如其來的,心疾隐隐有些發作。
“見過陛下。”
這一眼看得有些久了,直到太醫令向伶舟行行禮,才叫蕭知雲收回了目光,又重新縮回角落裡。
伶舟行睜開眼,目光卻越過面前的太醫令,第一眼看向了角落裡的女子。
他凝了凝神,一言不發。那女子把頭垂得低低的,頗有些掩耳盜鈴之意。看上去笨笨小小的一隻,不知是不是刻意演戲出來的僞裝,暫且看不清她長什麼樣。
随便什麼人,他懶得管。
伶舟行指了指桌上的畫像,對着面前的太醫令道:“你來看看,這張畫像上,可有染上别的什麼東西?”
“臣遵旨。”
畫像?什麼畫像?
暗處偷聽的蕭知雲皺了皺眉,難道桌上那一疊都是畫像!他偷偷看别的女子的畫像!
蕭知雲握緊了拳,又有些委屈起來了。好你個伶舟行,這輩子她主動來找她,将她扔在儲秀宮不聞不問整日過苦日子就算了,還讓她發現他偷偷看别的女子的畫像,還邀請旁人來一同品鑒!
簡直太過分了!要是讓她……讓她……
蕭知雲想起自己還隻是個位份都沒有的秀女,頓時又冷靜下來,這輩子惹不起,她再罵罵上輩子的伶舟行總行了吧。
不管,恨死他了!
太醫令上前看着畫像上樣貌詭異的女子,亦是沉默了片刻。難道後宮佳麗皆不入陛下之眼,是因為陛下喜歡這種類型的嗎?
但他是從業多年的醫師,又是太醫院之首,自然是會在這種場合保持嚴肅的。太醫令專業地拿起畫像撚了撚手感,又湊近聞了聞,并未覺察到什麼不妥。
得了伶舟行的應允,他又拿起小刀在畫像旁割下一小塊,用火燒成粉末細聞,亦沒有什麼特别的味道。
太醫令于是拱手道:“陛下,恕臣無能,這應當就是普通的絹布。”
伶舟行眯了眯眼,盯着燃燒後尚未散去的輕煙,提醒道:“你可确定了,朕聽說西域有一種香粉,能使人緻幻,難以覺察。愛卿覺得呢?”
難不成陛下是懷疑自己中藥了,才對這幅畫像上的女子動了情嗎?
雖然好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辛,但太醫令活這麼大歲數,自然明白不能随意揣測聖意,知道太多容易被滅口的道理。
“這……陛下,西域藥物衆多,臣實在是見識淺薄。”
這顯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太醫院醫術如何,他心裡早就有數。不過是一群世家抱團之地,早已向寒門閉了窗。這麼多年也不見醫術有多少突破,不然,怎麼連他心疾的緣由都半分講不出來。
伶舟行擺手道:“罷了,你下去吧……”
此番鬧得他心情不大好,得找個人發發氣。
雖然不大開心,還有些被氣到了,蕭知雲還是松了口氣。伶舟行沒發現她,那她也可以準備趁機溜走了,萬一又被王嬷嬷她們逮到就不好了。
“等等。”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裡剛剛挪動步子的一人身上。
聲音冷得像切碎冰玉,寒意襲人,伶舟行開口威懾道:“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