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過後,天氣微微涼了一些,褚之南步入了高二年級。
一進班,她就聽見班上同學都在讨論着洛漓川,說他轉學出國了。
她非常意外,回想暑期研學時見他那一面,沒想到竟是最後一面。
她不免有些唏噓,難怪他那時那麼反常。
開學第一天,安城胤陪着她一起來了,而後隔三差五才來一次。
褚之南早就料到,她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和他談戀愛壓根就不會影響到她的學習,畢竟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她想見就能見的。
雖然他現在來不來學校、在不在家都會提前和她報備,但時間久了,她又有些不滿足,總渴望多見他幾次。
她的過分敏感總讓她感覺他們之間的戀愛關系,基本隻停留在網絡上,有些名存實亡。
她給他打電話,他有時都不一定能接,每次搪塞的借口都是他在忙着學習,可偶爾又會在半夜回她消息……
褚之南不是傻子,她開始有些疑惑,他真的是在忙學習嗎?
毋同總說,她沒準遇到渣男了,男人都很油滑,追女孩的時候一個樣,談戀愛之後又是另一個樣。
裴庭卻說,安城胤喜歡她喜歡得要緊,海會枯石會爛,天會下雨娘會嫁人,但安城胤絕對對褚之南矢志不渝。
他們倆總是一言不合就開始掐架,本來上學就心煩,褚之南還天天被那兩個碎嘴子吵得頭疼。
*
半年來,白晗的病情好像真的好了很多,她時常想念老宅,褚邵萬分憐惜她,索性想讓她在老宅長住。
白晗是褚奶奶千挑萬選的兒媳婦,她沒嫁給褚邵前是個頗有名氣的音樂家,志趣高雅,性子又溫婉謙和,褚奶奶一直非常喜愛她。
聽說白晗想回老宅長住,最開心的莫過于褚奶奶了,她早就覺得白晗應該在老宅長住,畢竟白晗也曾在老宅生活多年,熟悉的地方應該對她的病情有所裨益。
她還特地命人把白晗的花房翻新了一遍。
白晗從前就喜歡花花草草,平時也養了不少花,自打她犯病之後,她的花房就荒廢好些年。
褚邵特意趕在春節前把白晗從醫院接到了老宅,這一回,是下定決心在此長住。
他們的房間在禇之南的隔壁,而褚奶奶的住處是主樓旁一處較為僻靜的小院。
看到他們真的回家住了,禇之南是很高興的,隻是見到媽媽時,她又忍不住害怕。
除夕的前幾日,樹頂的積雪紛紛融化,太陽照得人渾身暖洋洋的,一個冷冬好像要轉為暖冬。
媽媽和奶奶在溫室花園裡有說有笑地移栽花卉盆栽,而褚之南穿着一件純白的羽絨外套,像個大雪球一樣,縮在一旁偷看她們。
這些天,她一直有意無意地觀察着媽媽,雖然沒敢靠她太近,但她發現媽媽的狀态确實好了很多:
她每晚都睡得很踏實,沒再在半夜跑出過房間;親朋作訪時,她舉止得體大方,神情談吐都和從前沒什麼兩樣;尤其是當她一人獨處時,安靜又溫和,從不再大吵大鬧,也沒再露出那種孩童般的呆滞。
“進來吧。”褚奶奶看到門口有一道影子,不用猜就知道是孫女在那偷瞄。
褚之南的影子縮了縮又往前蹭了幾下,垂首而立,“奶奶……”
她還是缺少靠近媽媽的勇氣,隻敢慢蹭蹭挪到奶奶身邊,不肯靠近白晗。
褚奶奶和白晗手中的園藝鏟都有一米高,奶奶年紀大了,沒忙活幾下就有些氣喘籲籲。
她坐在石凳上,指着褚之南,微微歎息,“你這孩子,怎麼好像很怕你媽媽似的?”
“自你弟弟走後,她是有些精神不正常,可失去孩子的痛苦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住的,她變成這樣也不能全怪她一人。不管别人怎麼看她,你無論如何都不能瞧不起她!”
禇之南沒料到奶奶會這樣誤解她,心中酸楚湧到鼻尖,委屈得淚涔涔的,“奶奶,我……沒有瞧不起媽媽。”
她們說話的聲音很小,白晗正在專心鏟土,并沒有聽到她們談話的内容。
“多大人了?每次一提起你弟弟就哭鼻子。”
褚奶奶的眼睛顔色偏淺,帶着些灰白色,她早已飽經世事磨砺,雙眸都被歲月洗禮得褪了色,“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看不慣生死,興許還是見得不夠多吧。其實這種事情,見得多了,也就淡然。”
這類話題對褚之南來說還過于沉重,似是意識到這一點,褚奶奶換了個法子勸她:
“總之,還是要珍惜活着的人。你應該好好正視你的媽媽,她可是你的親生母親,她從前那樣寵愛你,要是知道現在你這麼怕她,她該有多心痛?”
“可是,她……”禇之南望着奶奶那雙睿智犀利的眼睛,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