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和距離可以會沉澱濃烈的情感,對誰都不例外。
跨越九千兩百多公路和兩千多個日夜,她并不覺得彼時,江峤對她還有什麼留戀。
淚水和雨水糅雜在一起,早早消失得一幹二淨。
依稀記得那天很冷,周身的氛圍也漸漸冷下來,她咬字清晰:“你以為你算什麼?很重要嗎?”
身旁的少年哽咽着,跌在台階上,落下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聲音沙啞:“難道你之前都是騙我的嗎,姐姐?”
雨勢浩大。
她丢下一句,“對。”
隻剩下少年一個愣在原地,雨珠濺在地面上,支離破碎。
恍惚間,都過去很久了。
姜螢沒說話,靜靜擡眸。二十七歲的男人,她似乎找不出跟以前相似的地方,褪去學生時代的青澀,變得恣意鋒利。身上散發的冷漠幾乎覆蓋所有情緒,掩藏在黑暗中。
對方見她不語,湊得更近了些,高大的身形将她籠罩在陰影裡,笑得玩味,“是不是早就把我忘記了?”。
他嗓音低沉,故意似的添了一句,“姐姐?”
姜螢終于有了反應。
她側了身子,對上眼前男人的目光,疏遠道:“江總,請你保持距離。”
走廊處有人經過,姜螢下意識繃緊了身體。
昏暗的環境仿佛被一層厚重的迷霧所籠罩,光線稀疏而微弱,兩人的距離很近,暧昧迷蒙。
江總?
“是嗎?我怎麼記得我們以前可不是這麼生分的關系。”江峤勾着唇,好整以暇地摩挲着襯衫袖口。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而遙遠,宴會廳主持人的講話聲透過話筒,隐約傳來,提醒着姜螢她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抱歉,我有事。”
說完,姜螢略過近在咫尺的人,往宴會廳走去。
身後傳來男人的輕笑聲,她身形一頓,沒有回頭地離開。
換做是以前,她一定會轉身問江峤,是什麼意思。可她現在不一樣了,她不會因為對方的一個微表情、一個小動作就讓糾結好半天。
第七部影片即将播放完畢,字幕已經進入緻謝,導演正在一旁候場。
此刻,宴會廳的大門處傳來微光,打斷了屏幕上的滾動字幕,所有人都轉身盯着門口的方向。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光,臉部的輪廓被光影切割的分明而深刻,一半隐在暗色中。
燈光漸漸隐出,一點點露出他的面容,抿着唇,神色自若地走了進來。
觀衆席的人竊竊私語,“這好像瑞景的江總吧?”
一旁的人歪頭示意,“喏,那兒不是缺人嗎?肯定是他啊。”
“我怎麼記得之前沒放消息說江峤要來啊?”
“誰知道呢,江總可不一樣,又不是一事無成的纨绔子弟。”
“好帥啊!江總有沒有女朋友啊?”
底下激烈讨論着,隻言片語入耳。
他一直都是人群的焦點。
江峤的嘴角挂着淺笑,溫柔淡定,有條不紊地向大家解釋道:“抱歉,有點事耽擱了,繼續吧。”
随後入座。
周身卻流露出冷淡的氣場,俨然一副貴公子的模樣,三兩句話就讓衆人的低聲密談戛然而止。
姜螢看着他一系列動作,收回視線。
此時,他沉穩的樣子跟七年前坐在大雨天的台階上的場景剝離,判若兩人。
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人,比如她和江峤。
主持人緊接着流程,導演已經上台,他迎着江峤的目光,面對更大的資方,更賣力地表現出自己的熱情與追求。
宴會廳很大,位置排布寬松。
身邊一個男人突然伸手碰了碰姜螢的手臂,語氣帶着傲慢,說道:“我感覺這部片子很一般啊,前面七部,看完感覺就像無病呻吟,又不能賺錢啊,你說底下那些大佬真的看得上嗎?”
本就無禮的行為讓姜螢忍不住皺眉,這個男人她不認識,睨了他一眼就當是回複。
可他一點不識趣,接到說下去,像是在拉攏,“你說,接下來那部片子《螢火》會怎樣?看着也像那種矯揉造作的片子一樣。”
她本不想妄下定論,但這個陌生男人給自己感覺就是狂妄自大。
姜螢并不打算沒搭理。
一旁的工作人員走到她身旁,輕聲說:“姜小姐,可以去候場了。”
他默不作聲地上下打量了姜螢,意識到口中那部矯揉造作的影片就是姜螢的,卻毫無半點剛剛冒犯别人的歉意,“切”了一聲,默默回正了身子。
“好的。”
姜螢跟随工作人員,到達舞台一側。
屏幕上正播放着她的影片,這是她回國前花費大量時間拍攝的一個小短片。講的是一個擁抱師的故事,面對工作上的内耗,經過多次努力,積極擁抱這個世界,帶給大家愛的故事。
其中也有一些她自己的私心,某種程度上也在講述她自己。
影片伴随着悠揚的背景音樂謝幕,姜螢接過主持人遞過來的話筒,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後,從容不迫地開始自己的陳述。
“關于《螢火》這部片子,是我五年前的想法,相信大家在人生的某種時刻,會産生一個人面對世界的無力感,迷茫、無措。曾經的我也是這樣,從那之後,我便開始關注人的心裡狀況,就有這個片子的初步想法……”
一雙杏眼盈盈,說到走心時刻,那雙眼睛似乎染上濕意,透過心靈,傳達着她的真摯情感。
姜螢是真長得很漂亮,一張臉清冷而透徹,張揚的五官因為一雙杏眼斂了攻擊性,透着妩媚,簡約的禮服更能把她的優勢凸顯出來。
觀衆的視線被姜螢深深吸引,她在國外斬獲很多大獎,在國内的知名度不高。
這也是回國發展的第一步。
随着演講的深入,掌聲如潮水般湧來,此起彼伏,充滿整個會場。
姜螢的臉上揚起自信的笑容,暗自松了一口氣。
如她所願,很順利。
垂眸不經意間落到正對面的江峤,他的目光集中在姜螢身上,保持着唇角的淡笑,深褐色的眼眸被長睫遮住,看不清。
她捏着話筒的手緊了緊,全當他是面對優秀項目的欣賞。